“熱了麼?”
習青不住吞咽著喉嚨,聞言將玉環吐了出來,玉環還帶著他口中滾燙的溫度,又被沈嵐扣在身前。
“涼不涼?”沈嵐問著,上手摸了一下。
習青身子一顫。
沈嵐追問:“涼不涼?說話。”
習青拼命搖頭,渾身上下所有命門盡數落入沈嵐手中,他將氣息喘勻,認真回答沈嵐的問題。
“不涼。”
“我猜也是……”沈嵐貼上習青耳根輕喘,葷話脫口而出,“小崽兒快要把我燙死了。”
潮音寺晨鐘敲響,先是緊十八聲,而后慢十八聲,共三十六,為一通。
模糊的鐘聲傳來時,沈嵐剛剛停下,正壓在習青身上喘氣,他趕在一通末尾抽身離去,取了張干凈帕子隨意擦拭一番,施施然將下裾整理好,那模樣像是什麼都沒干。
整理好自己,沈嵐又把習青擦洗干凈,抱去榻上坐著,幫他穿衣裳的間隙揉著那雙毛茸茸的耳朵。
半晌,沈嵐嘆了口氣,“你可知道,他們傳信回來,說你不在潮音寺時,我有多害怕?”
他以為習青偷跑出城是為去潮音寺見弟妹,所以沒想其他,派出的人也直奔潮音寺,可沒想到卻傳回習青壓根不在的消息。
沈嵐一下慌了,他不知道習青除了潮音寺還能去哪,六神無主的時候,又傳來沈靖出城的消息,他只能將精力劈成兩半,一邊派人去找習青,一邊調人去追沈靖。
可習青沒找到,沈靖沒追上,席朝又重傷昏迷。
這一夜他心驚膽戰,強撐著把一樁樁事處理好,已是身心疲憊,好在努塔格暗衛帶來一個好消息,沈嵐只得強壓下心中不安,等著習青回來。
第61章 青史三指薄
見習青愣著不說話,沈嵐湊過去,往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怎麼了,還沒緩過來?這才弄了多久?”
他看了眼外頭的天,嘟囔著,“還不到半個時辰。”
習青尾巴根濕漉漉的,這讓他有些不舒服,于是將尾巴耳朵全收了起來。
沈嵐見狀,還以為這小狼崽兒生氣了不愿叫他碰,于是半蹲下身子,將習青的臉捧起來看,輕聲問:“我剛才把你弄疼了?”
習青搖頭。
“那是怎麼了?”沈嵐指腹擦過習青眼角,把那亮晶晶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擦干凈,又猜測道:“跑了一天一夜累了?”
習青瞅他,“你的人一直暗中保護他們,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沈嵐一怔,直起身來,笑著往他額頭上戳了一下,“原是想這事呢?”
習青雙手扶著榻沿挪了挪屁股,好像不是尾巴根不舒服,而是那里不舒服,他扭來扭去找了個合適的姿勢,仰頭看著沈嵐,表情說不上好看。
“我在想,若是那個白家人為救席朝死了,我該怎麼辦。”
沈嵐“嗯”了一聲,走近了些,嗅著習青身上好聞的味道,鼓勵他繼續往下說,“該怎麼辦?”
“一命抵一命,我把我這條命還給他。”
沈嵐一巴掌拍在習青右臀,冷著一張臉,“不對,重新說。”
“……”習青想了想,又道:“一命抵一命,把席朝的命還給他。”
“這事席朝知道嗎?”沈嵐沒忍住笑出了聲,揉著他的腦袋循循誘導,“他拼了命把席朝救回來,你又要席朝把命還了?你還他一命,他能再回來嗎?”
“不能。”
“那該怎麼做?”
習青認真想了想,回道:“我帶席朝去他墳前磕頭賠罪,往后照顧好他的家人,為他點明燈,立功碑。
”
沈嵐又問:“賠什麼罪?”
“席朝明知道那個采鳥有問題,卻陷于女色,不聲不響刻意放縱,才讓兩個人都去鬼門關走了一趟,若因這件事叫別人丟了性命,就是罪,我比他大,沒教好他,我也有罪。”
“唔。”沈嵐抬頭,眼睛透過窗往外看去,心里琢磨著怎麼開解他,還沒組織好話語,又聽見習青的聲音。
“今日開始,狼族的人輪流照顧他,直到他好為止,等席朝醒了,再去登門道謝。”
沒想到還是一只重情重義的小狼。
沈嵐俯身撿起榻上染著兩人臟污的玉環,仔仔細細擦干凈后,“咔噠”一聲扣在習青的手腕上,又調整一番,讓那牡丹花紋朝上。
“照顧就不必了,潮音寺這麼多人,抽兩個人過去就能照顧得了,席朝雖故意瞞著你,但也因此找到了沈靖在龍吟山的藏寶地,幫我們節省了許多時間和不必要的麻煩。”
“況且,我派人保護席朝,那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也是領了月錢的,他們這些人,自入白家軍那一天起,都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包括我。”
亂世之中,豈能茍活,生于國破家亡之時,毀家紓難舍生取義又如何?
“可大丈夫濟世安民,怎能無名而死?”
沈嵐始終笑著,“你還知道大丈夫?無名而死便無名而死,無名而死就不算大丈夫麼?他們為天下而死,為志而死,青史三指薄,僅能書君王,千千萬萬無名無姓之人,他們生于天地之間,怎麼就不是大丈夫了?”
“你,我,狼族,白家,百年之后做黃土里一捧沙也好,做努塔格的野花也好,無人記得我們姓甚名誰,但他們一定會記得,是我們殺了沈靖,將這天下撥亂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