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年長者的身份,陪伴習青整整三年。
“后來我再沒回過白家,也再沒聽說過她的消息。”
這時沈嵐手中的小狗也編好了,他放在桌上,慢慢推至習青跟前。
習青低頭看去,這只小狗同當年禹王妃放在他枕邊那只幾乎一模一樣。
“五年前歲尾,我娘去贛城治瘟疫,來年早春,她因為染了瘟疫病死,尸首立時焚燒,連具全尸都沒能留下。”
“我始終懷疑我娘親的死同沈靖有關,但沈靖甚得先帝賞識,以我當時的能力,還無法將他扳倒,于是我假意什麼都不知道,沈靖讓我看見什麼,我就看見什麼,沈靖叫我去努塔格,我就去努塔格。”
沈嵐指了指自己,“我這個人,本沒有什麼蒼生大義,我以為你也一樣,我們都被仇恨蒙住了雙眼,心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了沈靖。”
“就如你覺得我恨沈靖一樣,我知道你也恨沈靖,你需要我幫你接近沈靖,我也需要狼族幫我殺了沈靖,為我娘報仇。”
“但讓我意外的是,你跟我不一樣。”沈嵐看向習青,眼中帶些賞識,“我殺沈靖只為了給我娘報仇,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只要能殺了沈靖,讓天下人陪葬又如何?但你殺沈靖,卻不只為族人報仇,你跟明心一樣,心里還裝著蒼生。”
越過一道燭光看去,習青眸子閃爍幾下,在沈嵐的灼灼注視中斂下眼睫,“我跟明心大師不一樣,回努塔格的路上,我從沒想過回來報仇,臧爺爺說過,我們逃了就不能再回來了,但后來,我去了一趟贛城……”
五年前歲尾,習青回努塔格中途剛好路過贛城,他原本想進城討些吃的,卻被攔在門外。
“贛城瘟疫橫行,只準進不準出,你個小孩兒趕緊走遠點!”
聽到瘟疫二字,習青打消了進城的念頭,卻在轉身要走時聽到守城的士兵提起一位舊人。
“禹王妃真是大善人,這次贛城疫病,禹王妃是頭一個趕過來的!真乃女中豪杰!”
習青覺得自己馬上要回努塔格,山高路遠,往后就再也不去上京了,念及從前恩情,是要同恩人做個告別。
于是入夜后,他在城門外找了個狗洞,變成白狼鉆進城中。
可剛找到禹王妃,還未上前相認,就看到她重重倒在血泊中。
拿劍那人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劍尖指向禹王妃,“把虎符給我!”
禹王妃捂住腹部坐起身,輕蔑一笑,“為了一塊虎符,竟叫你親自出手?”
“你應該知道,白家虎符比其他的,都重要。”
禹王妃拼著最后一口氣啐他一口,“休想!”
黑衣人氣急敗壞,高舉起手中利劍,“那就去死吧!”
這時藏在暗處的習青沖出去,一爪子拍開黑衣人的劍尖,呲起狼牙擋在禹王妃前頭。
“白狼?”黑衣人先是一怔,接著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道:“你是誰?”
禹王妃看見習青后背的傷疤,微微睜大眼睛,認出這是她曾經救過的那條小白狼。
習青還在呲牙威脅,尖爪深深陷入泥土,只等黑衣人出手,他便上去拼命。
黑衣人好似十分害怕習青,他看了眼禹王妃身下血泊,知道人已然活不了,于是不再周旋,匆匆離開。
“是你。”禹王妃朝習青伸手,“你怎麼在這兒?”
習青耳朵動了動,確定黑衣人已經走遠,才回到禹王妃身邊,張嘴咬著她的衣裳,拼命往外拽去。
“你做什麼?”
習青得空回答:“救你。”
“你一個孩子,怎麼救我?”禹王妃意識漸漸模糊,她攔住習青的動作,摸了摸習青的耳朵。
“我活不了了,孩子,我跟你說些話,你一定要記得。”
“沈靖就是個災星,若讓他登基為帝,天下蒼生如同草芥,狼族的下場,就是所有百姓的下場,一定要阻止他。”
“若無法阻止,也要拼盡全力殺了他,孩子,你不是在為族人報仇,而是拯救蕓蕓眾生。”
習青不聽,他早已忘了自己還能化作人形,仍舊倔強地拽著衣帶。
“你走吧,若見到我的嵐兒,一定要告訴他,殺了沈靖!”
習青眨眼,一顆淚珠從中滾了出來。
禹王妃有氣無力笑道:“人都說狼流淚,為報恩,當年若不是見你哭了,我也不會救你。”
她倒下前伸手把習青向外推去。
“別救我了,去救蕓蕓眾生。”
習青說不上那是什麼感受,像是他同某個人很久沒聯系,也沒再有過她的消息,他知道她會過得很好,但再見面時卻是見到她的尸體。
從贛城出來后,老八便吃光了干糧,好在沒走多久就到了寶山寺,那時習青還不知道寺廟是什麼地方,他瞧見有許多人拎著食盒出來,便決定去碰碰運氣。
寶山寺恢宏寬闊,就是冬季里,也有許多香客慕名前來。
習青躲在遠處偷看,那些人往香臺上放了幾塊牌子,然后跪拜片刻,就有禿頭的僧人將食盒遞過去。
看了會兒,他大著膽子上前詢問:“他們在做什麼?”
老和尚笑瞇瞇看他一眼,“阿彌陀佛,他們在為別人供奉長生牌位,以祈求福壽。
”
習青立馬道:“我也要供奉長生牌位,是不是供奉完就能拿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