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嵐接過去,眉頭緩緩皺起,“五年前……歲尾。”
明心猜測:“五年前的歲尾,禹王妃正在贛城治瘟疫,寶山寺離贛城也不過幾天路程,她一向樂善好施,會不會是當地百姓為報恩情,供奉的牌位?”
沈嵐傾身向前,攤開左手手掌,右手則不斷在左手掌心按壓,這樣的動作可以讓他迅速穩下心神。
他突然問起:“供奉的是長生牌位還是往生牌位?”
明心一愣,立馬反應過來,“是往生牌位……怎麼會這樣?”
禹王妃明明死在來年早春,怎麼會有人提前一月便在寺中供奉了往生牌位?
往生牌位只供奉逝者,意為逝者祈福,以求其投生善道,往生極樂。
明心不得不向沈嵐再次求證,“阿彌陀佛,禹王妃病逝時,確是早春?”
沈嵐緩緩閉上眼睛,“這也是我一直在找的答案。”
“世子!世子啊!您起來啊!”
沈嵐斷了雙腿臥病在床,乍然間聽聞母親死訊,悲痛之下,直接從床上滾落,雙手撐地往外爬。
“世子!”白府的奴才老淚縱橫,連忙去扶趴在地上的小主子,“世子啊!您先坐起來,小姐在天有靈瞧見了,不體面!”
沈嵐雙目赤紅,雙臂已然使不上力氣,軟塌塌地伏在地上。
“啊!”他哀聲大喊,胸口一陣悶痛,接著右手握拳往腿上錘去,恨自己這雙斷腿連走著去見母親最后一面都做不到。
此時才到早春,院子里積雪剛開始消融,年節時掛在樹梢的紅布條和紅燈籠還未撤下,院子里一派喜氣,可于沈嵐來說,周遭已如斷井殘垣般破敗不堪。
沈嵐無法行走,就這麼被抬去外頭看了眼棺材。
見里頭只有一個荷包,沈嵐轉頭問來報喪的人,語氣倉皇無助,“我娘親呢?”
“禹王妃染了瘟病,照她生前囑托,得此病者,死后必須立刻以火焚化,斷絕瘟病外溢。”
沈嵐這才明白,他母親竟連具全尸都沒能留下。
“什麼時候燒的?”
來人不忍心,猶豫片刻才回道:“應該是當天便燒了,我只負責拿了王妃遺物回來報信。”
沈嵐悵然彷徨,再次痛恨自己斷了的雙腿,若不是這雙斷腿,他本可以陪母親一同去贛城,否則怎會叫禹王妃落得如此境地?
他這時剛剛十七,便經歷喪母之痛,甚至連母親最后一面都無法得見,這讓他消沉萎靡了很久。
一段時間之后,沈嵐嘗試著從痛苦中走出來,卻發現禹王妃的死并非那麼簡單,他開始著手調查,結果每一個線索都指向一個人。
——沈靖。
“照回來傳話那人所說,我娘到贛城時正是歲尾,死時已是早春,這件事我一直在懷疑,可始終沒找到證據。”
沈嵐睜開雙眼,舉起手中紙條,“這就是證據。”
明心雙手合十,指尖的佛珠慢慢轉動著,“也就是說,禹王妃剛到贛城就已逝世,可死訊卻瞞了一月之久,他們怕你發現,于是謊稱禹王妃是得了瘟病去世,連尸首都沒帶回來。”
沈嵐沉默。
“阿彌陀佛,那供奉這個牌位之人,五年前的歲尾必定在贛城見過禹王妃,或許他知道禹王妃的真正死因。”
沈嵐盯著馬車一處出神。
五年前的歲尾,贛城瘟病肆虐,封城之下只準進不準出,這個人是如何在贛城見過他娘親,又跑到寶山寺來供奉牌位的?
歲尾為冬,那時習青也剛好經過寶山寺。
這一切都太巧了,況且昨日他們一行人追去主殿時,牌位前分明空空蕩蕩無一香火,而那之后,也只有習青跟豆子在主殿待過一個時辰。
“你心中已有答案,是嗎?”明心問。
沈嵐緩緩抬眼,同明心對視。
“方才我去主殿上香,出來時問了一下守門的侍衛,他說從昨日到現在,只有小崽兒施主同那個孩子進去過。”
明心像是追問,卻十分篤定,“沈嵐,你心中已有答案。”
第24章 假如你是豆子他娘
離沈嵐不遠的馬車里,習青跟豆子一人一根雞腿下肚,當了個早飯。
豆子眨著眼睛,油汪汪的舌頭在嘴唇上舔來舔去,他看了習青一眼,不解道:“習哥哥,你為什麼把雞腿往那個牌位前面放了一下,又拿回來了呀?”
習青解釋:“寺里吃齋,不能有葷腥。”
“哦……”豆子似懂非懂。
習青擦干凈手,熟練地編出一只小狗遞給豆子玩。
“習哥哥,你只會編小狗麼?”
習青老實點頭,“嗯,還沒學別的。”
沈嵐只教會了他編小狗,其他的還沒開始呢。
豆子又問:“你是跟誰學的?”
“沈嵐。”習青說完,怕豆子不知道是誰,于是跟上一句,“就是那個坐輪椅的。”
提起沈嵐,豆子縮了縮腦袋,不敢再打聽任何事。
習青看了眼豆子的表情,問道:“你怕他?”
“嗯。”
“你怕他做什麼?他連站起來打你都打不到。”
豆子十分天真地撓撓頭,“不知道,我覺得他眼睛好兇。”
習青替沈嵐辯解了一句,“他不兇,我們吃的雞腿就是他給的。”
雖然是他昨晚上叫沈嵐按在床上親才換來的。
“那習哥哥,我們要去哪里?”
“去上京,你去過上京麼?”
“沒,我只去過別的村子。”
這時外頭呼號一聲,車隊即將啟程,來福顛顛跑到習青的馬車跟前來,“習小哥,王爺差我來問問,早膳可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