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外之意很明顯。
白辰冰仰頭看過去。
忽然就看到江潮生精瘦優美的脊背上的那些猙獰傷疤。
白辰冰怔了一秒,回憶起從前一些事, 稍稍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就低聲道:“我知道你的, 你也很好。”
江潮生本來胸中有著一股郁氣,總發泄不出來,但聽到白辰冰這話,他倏然靜默了片刻。
那股郁氣就這麼悄悄消散了。
這會他拾起地上的衣裳,“嘩啦”一下披在身上,一邊低頭系腰帶一邊就道:“明日帶點東西去看看他吧,聽你說他很窮,連把法劍都打不起?我們江家何時這麼摳門了?平白讓人覺得我們江家不好。”
白辰冰聞言微微一笑,也不說破,只道:“好,一起去吧。你比我闊,又是他堂兄,照顧照顧也是應該的。”
江潮生淡淡“嗯”了一聲,情緒已經比最開始的別扭好了不少。
·
江楚容從顧明霄行宮處出來,就頂著深濃夜色徑直御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著急去見聞凌。
為了兩件事。
第一,他想問問聞凌有沒有什麼方法解決一下顧明霄正魔雙修的弊端,顧明霄給他做了這麼多事,他也想幫幫顧明霄。
第二,他想看看聞凌受天魔心種的影響到底到什麼程度了,是不是也在瞞他,故意不讓他擔心?
顧明霄這個先例實在是讓他很后怕。
只是,回到院子里,江楚容發現四處靜悄悄的,屋里也是漆黑一片沒有燈,一副沒人的樣子。
江楚容怔了怔,覺得有點奇怪——他知道聞凌是不睡覺的,這幾日如果他外出晚了,回來一定還是有燈給他留著。
但今日,怎麼這麼黑?
江楚容心頭生出一點不詳的預感,關上院門,他看四周無人,就喊了一聲“聞凌”。
院中空蕩蕩的,無人應答。
江楚容沒來由地有點慌,當即運轉同心生死契,開始感應聞凌的方位。
好在聞凌并沒有走出超過同心生死契感應的范圍,江楚容很快就感應到了聞凌的方位,他松了口氣,立刻轉身追了出去。
江楚容一邊追出去,一邊心里還有點埋怨。
聞凌也真是的,今天明明是他這麼重要的日子,聞凌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跑出去瞎逛啊。
渾然沒意識到自己這麼抱怨,以朋友立場其實是站不住腳的。
·
江楚容是在這座弟子峰的邊緣處找到聞凌的。
彼時聞凌正立在弟子峰邊緣的一塊巨石上,頭頂是孤月高懸,照亮八方,身前是萬里渺茫云海。
身旁是一棵凜凜孤松,落下颯颯影子,被夜風吹得搖動不止。
聞凌的玄色衣袂幾乎同夜色融為一體,也在夜風中隨著那孤松的影子獵獵舞動,襯得他本就修長清瘦的身姿莫名孤寂清冷。
而從始至終,聞凌都如同一尊雕塑般,絲毫未動,仿佛要同這蒼茫夜色融為一體。
江楚容走得離聞凌越近,就越莫名感受到一種壓抑、窒息的孤單感。
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已經陷入深海里,沒法呼吸,到最后周圍都是一片黑色,他便將自己沉入這片黑色,不再掙扎……
這種感受,讓江楚容有些心驚。
本來,江楚容還是有很多話想對聞凌說的——白辰冰雖然人很好,但江楚容還沒覺得能跟白辰冰深度傾吐心事。
他目前能說心事也愿意說心事的人,只有聞凌。
所以他這麼著急趕回來,也是想把心里話對聞凌講講。
可現在,聞凌看起來也不太好的樣子……
江楚容沉默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把想說的話都吞進了肚子里,就靜靜地停下步子,站在聞凌身后,就放緩了嗓音道:“聞凌,你怎麼站在這?外面風好大,我們回去吧。”
又是一陣靜默。
在江楚容等得有點按捺不住的時候,聞凌終于回過眼,朝江楚容這邊看了過來。
只一眼,江楚容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這次聞凌再沒有沒有掩飾他眸中那翻涌的猩紅魔氣,就這麼頂著一雙血色雙瞳,直直扭頭朝江楚容看了過來。
江楚容:!
江楚容心頭一悸,第一反應是有些害怕,想后退一步。
但他很迅速就反應了過來,遲疑了一秒,他不但沒有后退,反而試探著朝前走了一步。
聞凌卻在這時冷冷道:“你站住。”
江楚容愣了一瞬,前進的步子頓住了。
聞凌漠然道:“退后些。”
江楚容抿了一下唇:“為什麼?”
聞凌:“我怕我控制不住天魔心種。”
很簡單,又毫無情緒的一句話,江楚容卻聽出了聞凌很難受的意思。
他長睫顫了顫,心里也很難受,還是聽話地默默往后退了一些。
聞凌始終不說話。
江楚容退了又退,直到快退得看不清聞凌的臉了,聞凌才道:“就這樣吧,有什麼話,在這說。”
江楚容終于頓住步子。
這時他抬起眼,隔著翻涌的夜風遙遙看向聞凌,過了好一會,他問:“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能很好壓制天魔心種,先前都是為了讓我放心,才什麼都沒說。
”
聞凌靜默了一秒,很干脆地道:“是。”
江楚容聽到聞凌這干脆的回答,并沒覺得開心,一顆心反而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