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同江晃打嘴仗,轉而關心起小朋友的學習問題,他拿過晚上梁言給自己的新聞學院高數小測卷,翻到江晃的那一張:“這次考試考得不好,明天上午找我補習。”
“不去。”江晃說。
“我現在是用助教的身份通知你,”沈星一這回沒再退讓,“不是跟你商量,明白麼?”
江晃的胸口起伏一下,他知道沈星一又在用高數的事情來壓他。
他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幾秒之后說了個“哦”,然后把電話扣了。
第二天沈星一在圖書館的研究間等著江晃,他其實心里沒底,因為江晃有時候太情緒化,就是個不顧后果的孩子,很有可能就直接用高數掛科跟他賭氣。
好在補習開始前的最后一分鐘,研究間的門從外面被推開了,沈星一看到了板著臉的小朋友。
“來了。”江晃走到他對面拖椅子,故意讓椅子腿在地上滑行,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沈星一站起身來,走到他旁邊按住了他的手腕:“我來。”
他比江晃力氣大,單手就能將椅子很穩地拎起來,江晃無意間看到他袖口下面一點金屬的反光,像是手表的邊緣。
江晃有一瞬間的愣怔。
沈星一沒注意到江晃的失神,他幫小朋友放好椅子,手搭在對方肩上,用指腹點了點江晃露在外面的脖子,意思是讓他坐下。
江晃居然一反常態地沒有躲開,沈星一有些驚訝,忽然感覺自己的手指被小朋友抓住了。
他低頭去看江晃,壓低了聲音問:“今天怎麼對我這麼熱情?”
江晃沒接話,只是愣愣地盯著沈星一的手腕。
剛才對方碰他脖子的時候,一塊涼而硬的物體蹭到了他的皮膚,他側頭去看,見到了昨天在照片中見過的那只手表。
挽回
沈星一今天穿的毛衣袖口寬松,一抬胳膊就會滑落下去,顯出修長有力的手腕,剛才去按江晃肩膀,手表便自然地露了出來。
“你這表……”江晃咽了口口水,艱難地發問。
沈星一對于小朋友認得自己的手表覺得驚訝,他淡淡地說:“眼光不錯,這塊表現在已經停產了。”
“停產?”江晃重復了一遍。
“怎麼,想要?”沈星一看著他。
江晃搖了搖頭,像是在猶豫什麼,過了好半天擠出一句:“咱們學校還有人有這樣的表嗎?”
沈星一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古怪,但還是保持著數學博士的嚴謹說道:“概率很小,至少我沒見過。”
江晃不說話了,仍舊抓著沈星一的手沒放,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沉思某個重大問題。
“江晃。”沈星一叫他一聲,輕輕一抬下巴。
江晃驚醒般松開了沈星一,接著又心虛地瞟了他一眼。
沈星一不知道小朋友又在想什麼,回到桌邊坐下,拎著江晃的試卷紙給他:“自己看看有沒有現在能做出來的題。”
江晃那天考試的時候心煩意亂,連題都沒仔細讀就下筆了,過程寫得亂七八糟,一大半都做錯了。
他一言不發地盯著面前的卷子,就在沈星一以為小朋友又要臉一甩說做不出來的時候,江晃居然拿著筆滿臉嚴肅地開始寫了。
他寫一寫停一停,那樣子不像在做數學題,像參謀國家大事。
沈星一倒沒在意這些,只是等著他做完以后,拿過來批了一遍。
“這不是能做好麼?”沈星一邊批邊說,“就這麼不喜歡數學,一定要在考試的時候表現得很差才行?”
“沒有。”江晃忽然說。
沈星一頓了頓:“什麼沒有?”
“沒有不喜歡數學。”江晃有點別扭地說,說完以后還偷偷摸摸地看了看沈星一。
江晃難得說話直接一次,沈星一卻理解出了另外的意思。
沒有不喜歡數學,那就是不喜歡他。
所以才會故意考砸。
江晃見沈星一沒接話,又自顧自地加了一句:“其實有的時候我覺得數學還行,我可能還挺喜歡的。”
比如得知買彩票無法致富讓他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時候。
“喜歡?喜歡還錯這麼多?”沈星一用筆尖點了點江晃的第一版卷子。
“……感情的事不分對錯。”江晃說。
沈星一見小朋友這麼不遺余力地證明他其實是討厭自己而不是討厭數學,臉色比方才沉了不少,給江晃講題的過程中沒多說一句話,筆尖滑過紙面的時候不自覺用了力,留下淺淺的凹痕。
補習結束的時間比沈星一告訴江晃的要早,江晃看著表,問道:“不是還沒到點兒嗎?”
沈星一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這樣你不是覺得更好麼。”
江晃愣了一下,又聽到沈星一說:“下次開始補習暫停。”
“暫停?你不給我補習了嗎?”江晃回過神來問。
沈星一沒看他:“有論文要改。”
論文要改是真的,而暫停補習是他臨時決定的。
他覺得應該給江晃更多不必面對自己的時間冷靜一下,這樣或許能夠讓小朋友想明白一些事情。
江晃下意識地想問論文什麼時候能改完,然而沈星一的神色讓他打了退堂鼓,他只是有點不安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