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結束以后,江晃習慣性地要腳底抹油,一只腳剛邁出去,背后沈星一就叫了他一聲。
他不情愿地站住,別過半張臉,等待對方說話。
沈星一低著頭收拾東西,說話的時候并沒看他:“以后做決定的時候,別那麼任性。”
蜻蜓點水,很是克制。
江晃不知道聽明白沒有,喉嚨里咕噥一聲,拉開門就出去了。
玻璃門晃了晃才穩下來,沈星一停下手上的動作,心里難得泛起了點波瀾。
想治江晃不是沒有辦法,去聯系他的輔導員,或是作為連續映射中止跟他的交易,沒有一件是難做到的。
但他何必。
一個不聽話的學生,根本不值得他浪費時間,他會這麼上心,大概只是因為隨手想給出的幫助被果斷地回絕,理由還是討厭他。
沈星一伸手捏了捏鼻梁,決定不再管江晃除了高數外的任何事情。
江晃下樓的時候看了看表,發現快要到飯點兒了,便琢磨起中午吃什麼的問題來。
他正踢踢踏踏地下樓梯,放在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江晃拿出來接電話,懶懶散散地說了個 “喂”。
是周懷的聲音:“江哥,你什麼時候到啊,我們都等你了。”
“等我?” 江晃沒反應過來,“等我干什麼?”
周懷很驚訝地說:“今天是咱們高中考來 S 大的人聚餐啊,群里不是說過嗎?”
江晃這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們高中考到 S 大的學生一直有個傳統,每年都會一起吃頓飯聯絡感情,上下四屆的人加起來并不多,至多能夠坐滿兩張圓桌。
但今年這頓飯就有些微妙了。
他因為延畢,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算上下四屆的人,所以前些天群里討論吃飯的時候他一直沒出聲,自覺地把自己劃歸為編外人員。
“我去不合適吧,” 江晃故作輕松,“給你們小孩兒帶壞頭。”
“不會的江哥,大家都希望你來,之前不是統計過誰不來嗎,你也沒說,我們就都默認你要參加。而且你都多久沒跟人出去玩過了,咱們一起吃個飯唱個歌不好嗎?” 周懷像個連珠炮一樣叭叭叭地說了一大堆。
江晃其實很好說話,周懷這麼說了,他便沒有拒絕:“你們在西門是吧,我現在過去。”
他們高中的小孩兒都挺老實,沒人提他延畢的事兒,江晃剛開始還繃著,到后來也放松下來,愿意跟一幫人聊聊天開開玩笑。
江晃長得出挑,幾個女孩子一直往他的方向看,周懷想讓江晃放開點兒,便攛掇道:“江哥,你比我們都大,今天這聚餐你得說點什麼吧?”
說點什麼?
江晃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點個螞蟻上吊?”
周懷眨了眨眼,被江晃帶偏了重點:“那個好像叫螞蟻上樹。”
于是大家就螞蟻到底是上樹還是上吊展開了熱烈討論。
一群人一起吃飯就是這點好,為了不冷場,什麼話題都能聊起來。
飯吃得比江晃想象中熱鬧,他也是很久沒體會過呼朋引伴的感覺了,本來打算吃完飯就走,最后還是被小孩兒們留下一起去附近的 KTV 唱歌。
KTV 有各種各樣的主題包廂,他們訂的是真心話大冒險,江晃心想真是土得可以,這游戲他初中的時候就不流行了,這 KTV 也好意思拿副桌游牌來糊弄人。
他沒想到的是主題包廂里不僅有一套真心話大冒險的桌游,旁邊的一個透明塑料箱里居然還放著相應的道具,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里面有假發,還有裙子。
嘖嘖嘖,這指定是要逼哪個男的穿,真可憐。
看見這些之后,所有人的興趣就都不在唱歌上了,隨手點了幾首歌放著,全部聚在一起開始轉轉盤。
江晃今天大約運氣不怎麼好,指針第一個對著他停。
他選了真心話。
念題的是周懷:“江哥,你第一次…… 是什麼時候?”
他不好意思把中間那個詞讀得太清楚,江晃只聽見了后面一個字:“什麼震?”
周懷做了個 “車” 的口型。
第一個問題就這麼限制級,包廂里響起了心照不宣的起哄聲。
江晃怎麼可能被這些小崽子制住,他云淡風輕道:“哦,我小時候坐過我姥爺的拖拉機,那車的震感是真的挺強的,差點把我五六個器官都給震出來。”
五分鐘之后,轉盤的指針再一次停在了江晃面前。
江晃本來還想再選真心話,但是看著周圍一幫小兔崽子期待的眼神,想著既然出來玩了,那就玩得盡興點,于是敲了敲桌面說:“大冒險。”
那一刻他還不知道這是他本周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周懷看題卡的神色有些為難:“…… 江哥,你要不換一個吧。”
江晃莫名其妙地把題卡拽過來,看到上面寫著簡短的一句話:女裝熱舞。
女、女裝熱舞?
雖然江晃既不想女裝也不會熱舞,但他覺得自己一大老爺們玩游戲要玩得起,到現在還沒人換過題卡,他不想在一群小孩兒跟前當現場第一只縮頭烏龜。
“換什麼,不用換,” 江晃起身走到貼墻擺放的那口箱子旁邊,伸手撈起里面的一條紅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