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晃上回補習的時候也不是沒坐過沈星一旁邊,那時候他存了膈應沈星一的心思,坐得不亦樂乎,但這回換作對方主動讓他坐,他倒不自在起來了,鼻尖聞著沈星一身上清淡的柔順劑氣味,整個人格外焦躁,一點一點把椅子朝遠離沈星一的方向挪。
沈星一注意到了,偏過臉冷冷地問:“躲什麼?”
“我沒躲。” 江晃睜眼說瞎話。
沈星一掃了一眼他同江晃之間能夠再坐下一個人的距離,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說:“是麼,那你剛才在做什麼。”
江晃大言不慚道:“在認真聽你講題。”
沈星一恍然大悟般 “哦” 了一聲,旋即用筆尖點了點紙上的一道題:“那你說,這道題的正確答案是什麼?”
江晃剛才凈顧著挪椅子了,根本沒聽沈星一講題,他努力地瞄向那道題,只看到結果處一個力透紙背的大紅叉。
只好瞎編了。
“應該是零?” 江晃不是很確定地說。
沈星一把筆壓在紙上,語氣不怎麼和善地叫了他一聲:“江晃。”
“干什麼?” 江晃覺得自己應該是說錯了。
沈星一陳述了一個事實:“我剛才沒講這道題。”
一陣沉默。
江晃還沒想好該說什麼,就聽見沈星一嘆了口氣:“你坐過去吧。”
他如獲大赦,立馬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五秒鐘之內就換到了對面的位置上。
沈星一是在剛才江晃胡編亂造了一個結果時意識到自己懲罰他根本沒有必要,除了浪費兩個人的時間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事實上他也沒有權利這麼做,江晃怎麼選擇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沈大博士的眉頭蹙了起來,盡管他說服了自己,但心里還是隱隱地不舒服。
沈星一輕咳一聲,壓下這種感覺,若無其事地給江晃補習,知識點講完以后,他隨手寫了一道題遞過去:“做給我看。”
江晃從小就害怕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做題,尤其是數學題,他只要一想到沈星一現在正皺眉盯著自己,就不能集中精神,腦門上一個勁兒地出汗,手里的筆半天拔不開筆帽。
也是邪了門了,他手勁并沒小得那麼夸張,怎麼會拔不開筆帽呢?
江晃一邊看題一邊奮不顧身地拔,忽然感覺面前一片陰影籠罩了過來。
緊接著一陣淺淡的呼吸拂過他的眉間,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幫他按下了筆身子后頭的彈簧鈕。
清脆的咔噠一聲。
難怪拔不開……
沈星一的指關節撐在他虎口稍偏的位置,短短幾秒鐘接觸,熱而干燥。
江晃抬起頭來,看到沈星一站在對面,一手按在桌上,一手輕描淡寫地收回,窗外的光影不均勻地投在臉上,顯出深邃的眉眼輪廓。
沈星一不等他說什麼便坐下了:“做吧。”
“哦。” 江晃訥訥應聲,心不在焉地在紙上劃了兩下,過了一會兒仍然沒想到思路,便偷偷抬頭去瞄沈星一,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拿手機查一查。
沒想到沈星一正好在看他,兩個人的目光短兵相接,江晃頓了一下,聽到對方問自己:“做出來了?”
他厚著臉皮張嘴:“沒有。”
“沒做出來就繼續做,別看我。” 沈星一說。
江晃好了傷疤忘了疼,沈星一態度稍有平和,他就忍不住要作死,吊兒郎當地轉起了手里的筆:“你長成那樣還不許別人看啊?”
沈星一知道江晃毛病又犯了,不想生氣發火稱他的意,就只淡淡地問:“這些話你跟誰學的?”
江晃噎了一下:“你管我。”
接著又說:“我爺爺活了一百多歲你知道嗎。”
“說這些話說的?” 沈星一問。
江晃咬著牙道:“…… 不是,他從來不多管閑事。”
“不想讓我管就別招惹我,” 沈星一反手敲了敲桌面,“我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是嗎,那你能對我做什麼?不就是拿作業成績這些東西壓我嗎,別說得自己那麼牛逼成不成。” 江晃不屑道。
“江晃。” 沈星一平平靜靜地叫了他一聲。
江晃嘴角勾起來點真真假假的笑:“怎麼,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你對我的推測就只到這種程度?” 沈星一推開椅子走到江晃身側,倚在桌邊低頭看他,目光滑過他眼角那顆小痣,又接著向下,來到喉結以后原路返回,停在了嘴唇上。
江晃開始慌張,不自覺地想站起來離他遠點兒,剛剛有所動作,就被沈星一壓著肩膀按了回去。
“害怕了?不想試試我能對你做什麼了?” 沈星一拎了拎江晃的領口。
果然小朋友還是不經嚇,張牙舞爪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
江晃一把扯回自己的領子,狠狠地瞪了回去,卻一句話也沒說,不知道是不敢還是沒想好。
“試試吧。” 沈星一再開口的時候帶了點誘哄的意思。
18 螞蟻上樹
江晃同沈星一僵持了幾秒鐘,終于敗下陣來:“行,沈星一你真行。”
“不想試就好好做題。” 沈星一恢復了正常的語氣,用指腹點了點江晃面前的作業紙。
剩下的一個小時里誰也沒有再多話,做題講題,一來一往,如果不是研究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江晃甚至有種回到高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