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紙張翻動的細碎響動,少年柔和的嗓音送到他耳邊:“那我隨便翻一頁開始讀了。”
沈星一聽著江晃給自己念書,思緒不覺有些恍惚,他想之前沒有認出江晃就是 Shake,大概是因為對方平常跟他頂嘴的聲音總是勁兒勁兒的,語氣也沖得不行,沒有現在這麼乖。
二十分鐘后,江晃給連續映射發了一條消息:“哥,睡著了嗎?”
對方沒有回復,應該是睡了,江晃長舒一口氣合上書,掏出高數課本開始寫第二天要交的作業。
以前他高數作業都是抄的,但這學期的那個助教沈星一特別不好對付,他覺得抄作業搞不好要翻車,只得硬著頭皮自己做。
做著做著他就發現高等數學真的是一門非常單純的學科,除了不會,還是不會。
江晃一動不動地盯著課后習題,很快就盯出重影兒把自己給盯困了,他把頭埋在書縫里打了個哈欠,失去意識之前想的是先睡一會兒再寫。
他第二天早晨才支棱起來,桌上的電子時鐘提醒他距離早八高數課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鐘時間。
江晃租的房子離學校沒有那麼近,現在要想不遲到只能打車去,但這一天似乎從開頭就不順利,打車軟件很久沒人接單,路邊也不見有出租車經過,江晃越等越急,好不容易有臺私家車停在他跟前,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問:“小伙子,走不走?”
江晃猶豫了一下:“你這車正規嗎?”
司機點點頭:“正規,正規黑車。”
江晃的嘴角垮下來一點兒,他看了看表,發現沒時間再浪費了,只好拉開門坐了進去:“S 大,麻煩您快點兒。
”
正規黑車也還是黑車,司機借口主干道堵車,繞路多收了一倍的錢,江晃來不及跟對方講道理,吃完悶虧之后就從車上跳了下去,一路呼哧帶喘地往教學樓跑。
他前腳剛邁上臺階,上課鈴就響了。
完了。
江晃身形一滯,沖刺的力量被瞬間抽走,他面無表情地杵在教學樓門口,一顆心臟在秋天的大太陽下跳得有氣無力。
三次缺勤,四次掛科,二次延畢,幾個數字很快地在江晃腦海中組成了完整的邏輯鏈,一環扣一環地指向他的悲慘結局。
不行,總還得再掙扎一下吧。
江晃站在教學樓門口的臺階上,拿出手機給周懷小師弟發消息,問他沈星一點過名字沒有。
周懷:“還沒。”
周懷:“他今天忘記帶點名冊,剛才去拿了,說課間再點。”
沒點名?
江晃那顆垂死的心臟登時又活絡起來,他把手機揣進兜里,正要一鼓作氣往樓里跑,余光就瞥見身側經過了一個人。
個子高鼻梁挺,身材也蠻有感覺——
操,是他媽的沈星一。
拿著點名冊的沈星一顯然也認出了他,轉過身來淡淡地開口:“江晃?”
得,這下連掙扎也不用了,是真完了。
江晃死到臨頭反而輕松了,不就是沒有平時分嗎,不就是掛科嗎,不就是延畢嗎,沈星一還能拿他怎麼樣呢,現在他愛干什麼干什麼,沈星一已經管、不、著、了。
于是江晃站在原地,一邊像個二流子一樣抖腿,一邊從破洞牛仔褲里掏出一盒煙,倒出一支點燃,抿在嘴里瀟灑地抽了一口。
淡白煙氣絲絲縷縷地浮起,江晃覺得自己現在的形象一定牛逼得無可救藥。
他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事兒逼沈星一居然沒有走,反而還在旁邊站了一會兒。
“有事嗎?” 江晃不耐煩地拿眼斜他。
沈星一剛要說話就被飄過來的煙味兒嗆了一下,他皺著眉掃了一眼江晃嘴里的煙,想讓他先滅了:“知不知道你旁邊還有人。”
江晃看出沈星一想找自己的茬兒,索性再膈應對方一回,他把煙盒大大咧咧地遞過去:“哦,要抽自己拿。”
沈星一盯著江晃,很難把面前這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跟昨晚溫順聽話的 Shake 聯系在一起。
不過聯系不到一起也無所謂,反正江晃給他哄睡是拿錢辦事,他也不會因為這個而對掛科三次的問題學生產生什麼改觀。
沈星一不想再跟江晃費口舌,直接用掌心抵住對方下巴,干脆利落地把那支煙抽出來,按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捻滅了。
他的指腹擦過了江晃的嘴角,江晃愣了一下,看到沈星一朝他逼近一步,高大挺拔的身材讓周圍的光線都暗了不少。
“你、你要干什麼?” 江晃難得在沈星一跟前結巴了一回。
沈星一低著頭看他:“為什麼遲到?”
“關你屁事。” 江晃說。
沈星一輕輕抬了一下眉,揚起手中的點名冊:“不關我事?”
江晃不是不會察言觀色,見沈星一沒有立即給自己記缺勤,心想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權衡過利弊之后不情不愿地開口:“昨天晚上做高數作業做睡了,沒定鬧鐘,早上又遇到個繞路的黑車司機……”
理由還不算離譜,沈星一用手里的點名冊敲了敲江晃的肩膀:“知道了,跟我進去。
”
“進去?進哪兒去?” 江晃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