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清波蕩漾,月籠烏沙。
就在沈別指向月亮的時候,烏云散去,一輪皎皎的明月顯露出來。
師兄站在兩人身后,感嘆:“呵,因指見月。”
“得了,哥,你不用擔心。”沈離攬住沈別的肩膀,“我嫂子沒事兒。”
作者有話說:
耳報就是鬼神在耳邊告訴。雖然但是,相信科學,嗯!
莊子那部分出自《莊子·至樂》
沈離叫沈別指東西,用的是“梅花易數”,北宋邵雍先生所著。
你們可能沒聽過邵先生的名字,但是一定學過他的詩!——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第五十七章 穩了16
聽到這話, 沈別蒙塵的眼睛里才生出一些光,轉頭看向沈離。
沈離很肯定地沖他眨眼, 往外揮揮手。
沈別不算一個迷信的人, 甚至大部分時候是唯物的。
中醫建立在古代樸素唯物主義哲學之上,而現代醫學建立在辯證唯物主義哲學之上,它要求每一個步驟和邏輯都嚴絲合縫, 它研究一個絕對客觀的世界。
沈別解剖過很多大體老師, 也做過無數動物實驗、細胞實驗、分子實驗,他相信數據, 用數據給出一個答案,統計學上有沒有效果, 有多大的效果,生存率是多少。
然而,直到費臨出事,他才驚覺, 投射到個人身上,概率沒有意義,生和死, 全或無。
在最絕望的時候,沈別這樣一個人, 竟也會妄圖從宗教里尋找一些希望, 又或者,是面對死亡的勇氣。
吉爾伽美什史詩中,人們無力地發現這時間沒有永恒,人類的生死都由神來主宰, 眾神決定要恩啟都死亡, 他便患病而死。
死亡, 人類最大的悲劇。
從文明起源之初,人類就在和疾病斗爭,為生存努力。
死亡就是宿命的枷鎖。
傳說里吉爾伽美什可以跨越山水,打開陰間的地縫,讓恩啟都的亡靈出來。
但沈別不可以。
“謝謝。”沈別沖沈離微微頷首,“新床單在衣柜頂層,大門密碼是0312,你們走的時候關上就行。”
沈別說著話,往門邊走,一手扶在門把手上,他打算回醫院守著,費臨的父母還在那兒,守夜也要有人輪替。
“誒,哥。”沈離喊道,“等他出院就帶他回來見爺爺吧。”
沈別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沈離是怎麼得出費臨無恙的結論,也沒有完全相信,但沈離補上這麼肯定的一句話,讓他心頭一熱。
沈別點點頭,出了門。
剛剛跨進ICU的樓層,就聽到一個護士壓著聲音小跑著急呼:“1床醒了,1床醒了,醫生呢?”
“別跑!”值班醫生從辦公室走出來,低聲呵斥護士,同時眼尖看到了沈別,向他招招手,“沈醫生一起來吧。”
沈別瞳孔微縮,看到走廊的盡頭,費臨的父母進了病房。
他又驚又喜地加大了步伐。
這會兒都十點過了,大部分病房都熄了燈,只留下過道的白熾燈。
沈別從暗到明一路走過去,不知道是被照得眩暈,還是被驚喜沖昏了頭,眼前一陣發白。
費臨居然真的醒過來了!太好了!
“媽,我想吃糖醋排骨。”
沈別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費臨因太久沒說話而變啞的聲音,喉嚨像蒙了一層膜,不是看見人,都聽不出來是他。
“好好好,回家就給你做,想吃什麼媽都給你做!”趙林鐘哭得眼腫,有點失態,激動起來又要流淚,費長書連忙拍拍老伴兒的背。
費臨伸手想去擦,結果食指上還夾著指脈氧,“別哭了,媽,我沒事。”
費長書抽出紙巾小心幫趙林鐘擦拭。
費臨落下手,偏頭想看看自己血氧多少,目光移動時被站在門口處的沈別吸引。
四目相接,千頭萬緒卻哽在喉嚨里,大腦空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費臨一顆心砰砰直跳,他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因為想到如果沈別出事,自己會有多痛,就理解了此時沈別會有多痛。
費臨心虛地看向心電監護,HR:142/min,R:24/min。
像極了當初連測兩個月心電圖的笨蛋模樣。
費臨喉結滾了一滾,目視沈別走近,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聲:“爸,媽——”
費長書和趙林鐘被震了一下:“怎麼了?兒子!”
“這是我男朋友!沈別!是我江醫大的學長!現在科室的領導!”費臨盯著沈別,坐直了身體,字字鏗鏘,讓人分不清他是怕沈別罵他,想用突然出柜轉移話題,還是借自己鬼門關走一遭,讓父母不好反對。
除了費長書還淡定,趙林鐘和沈別都是目瞪口呆。
沈別扯扯嘴角,木了一整天的臉暫時有點做不出表情,用口型說著“你干嘛”。
走在沈別前面的值班醫生和護士,尷尬到腳趾抓地,感覺自己此時此刻不該出現在這里。
娘誒,不應該先讓醫生來做個檢查?
“啊!”趙林鐘淚眼花花,這才注意到后面有個身形高大的年輕人,沒來得及反應費臨剛才說了些啥,“哦,哦。啊!什麼?男朋友?兒子你什麼時候……”
沒記錯的話,她的邋遢兒子四個月前還有女朋友。
“就這兩個月的事兒。
”費氏撒嬌開始了,“媽——我對象也要回家吃飯。”
沈別:“……”
趙林鐘呆呆點頭:“行行行,那啥,小沈也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