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臨的目光,從頭到尾鎖死在那個閃閃發光的男人身上,心都跟著緊張起來。
一絲不茍的頭發,飽滿光潔的額頭,紐扣扣到頂的襯衫,修長的身形立在講臺后面,流動的每一寸空氣都充斥著來自一位優秀學者的端莊威嚴。
他男人可真帥啊!
費臨仰頭,目光灼灼,喉頭發干,摸到礦泉水擰開灌了一口。
“在接到這個邀請的時候,我本來想拒絕。因為在醫學的道路上,我也有很多困惑,我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先行者,所以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們的。”
“如果硬要講點什麼,我想,根據我從醫以來的經驗,每個醫學生最先要回答一個問題——你學醫的初衷是什麼?”
“這很重要。”
沈別低頭補充,低沉好聽的聲音隨著擴音器,在操場的上空盤旋消散。
四下響起了嘈雜的議論。
沈別一眼望過去,望不到頭。
因為是六月下旬,校慶直接和畢業典禮合并了。
操場上的座位分區而設,有黑袍的本科生,藍袍的碩士生,紅袍的博士生,往后還有一些低年級的學生,他們可能剛步入醫學殿堂的大門,一片懵懂。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這是大一時候就念過的誓詞,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
“五年本科,三年碩士,三年博士,三年規培,十幾年就過去了,你發現自己可能才初窺門徑。如果沒有足夠的熱愛,在這條漫長的路上,你會想離開,但是醫學專業性太強,沉默成本太多,很難取舍,會很痛苦。
”
“如果你確定自己足夠熱愛,那麼接下來要做好準備,面對失望。”
“我一開始學的急救醫學,因為那時覺得,在這個位置上可以極盡展現救死扶傷的價值,急診醫生是直接從死神手中搶人,不能有半點猶豫。”
“很遺憾,我是個容易猶豫和失望的人。”
“有一天,120接回來一個病人,26歲男性,摩托車無證駕駛后車禍,顱腦損傷嚴重,根本沒有辦法手術。搶救室的外面,他的妻子和兒子蹲在地上祈禱。”
“從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的角度來看,那個人已經被判了死刑,就算是能維持生命體征,后續也是對一個家庭無盡的折磨。”
“你要先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再把這份失望轉交給他的家人。”
“這很難。”
“生死是人類的終極命題,人出于對生的渴望而求助于醫學,出于對死的恐懼而信奉宗教*。但其實,病人與生死之間,都應該由醫學砌起一面墻。”
“現在的醫學,并不完美,也沒有盡頭。你燃燒起整個人生,可能也只是醫學這把火上的一點微光。”
“大家,做好準備成為這一道微光了嗎?”
“啪啪啪啪啪啪……”全場響起滔天的掌聲,沈別并沒有說自己講完了,學生們卻聽得情到濃處,不能自已。
費臨默默捂住自己的心口,感覺自己現在的心跳,和沈別是同頻的。
“靠……沈仙兒就是沈仙兒,和那些只會念稿子的領導不一樣嗚嗚嗚……”
“救命哇,他讓我感覺自己在干一項很神圣的事業……”
費臨身后坐的事博士生,他聽到兩個女生的低聲對話。
“確實是很神圣的事業啊,”費臨轉過身,趴在椅背上,沖兩個女生挑眉,“你,你們,還有他,超棒!”
“臥槽!”其中一個女生戰術后仰,兩手放在兩邊同學的肩上,“費費費,費神,你也下凡了?”
這個女生估計從本科開始就在江醫大,而她的博士同學從外面考來,不知道傳聞。
費臨看著年輕女學生吃驚的表情,突然覺得很搞笑。費臨笑道:“吶,你們學醫這麼辛苦,我和老沈不得來鼓勵鼓勵!”
“臥槽!”女生雙手抱頭,語無倫次,“臥槽,你們認識!臥槽!臥槽!說好的王不見王呢?臥槽!”
女生還在震驚當眾,主席臺上又開始出聲。
“在附一院讀博的時候,我遇到了一位非常優秀的醫生,當然,那時候他還只是學生。”沈別停頓,臉上浮現出一種類似于被春日陽光照上的微笑,“或許你們聽過,他叫費臨。”
“嘶……”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臥槽臥槽臥槽!”
操場炸了。
作者有話說:
沈別的路線是這樣的,15歲讀大學,5年本科,碩士3年,申請直博少1年,博士畢業的時候25歲,然后去國外進修1年(實際上是去偷看小費),教授讀專碩省了3年規培,本科畢業1年后考執業醫師,執業5年后可以考主治,26歲的時候剛好升主治。
*王易中《醫道同源》
第五十章 穩了9
“痛, 莉莉,痛!”年輕的女博士按住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再用力我就不能出去行醫救人了。”
被叫做莉莉的女生轉而按住自己的胸口, 手掌撫在白色的垂布上。
費臨陡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在這樣的場合,名字被那個人說出來, 他竟然生出來一些忐忑。費臨悠悠轉身, 二三十米的距離,他和那個人的眼神在流金的陽光中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