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臨暈了好一陣,并沒有聽到沈別的回答,等到視野重新變得清晰的時候,就這樣大大咧咧往沈別那邊走,發現沈別已經換好了衣服。
“你別過來。”沈別伸出一根手指,指住費臨,注意到他額角的紅痕,愧疚和心疼涌上心頭,很想過去看看。
但是。
視線一往下落,頭皮都要炸開。
費臨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在沈別的指指點點中放緩了腳步,目光追隨著他。
沈別的手舉在空中,他在費臨的緩緩前進中緩緩倒退,終于摸到了門把手,撂下一句“我走了!”然后“砰”把門關上。
更衣室里霎時變得安安靜靜,如果不是頭還在疼,費臨幾乎要以為沈別壓根就沒出現過。
“靠,真痛。”費臨一手揉著額角,一手去撈掛鉤上的衣服,罵罵咧咧穿好衣服出門。
這地方真的克他,正式上崗一個星期,被人劃拉手,被沈別砸。
沈別……
費臨回到辦公室也沒見到沈別人,問護士長,護士長說他走了。
只好憋著一肚子邪火抽煙。
費臨不是一個很有條理的人,他討厭一切有規矩有條理的東西,通常也不會考慮一件事有沒有邏輯,背后有什麼因果。
但是沈別……沈別的行為是奇怪的吧?
他不確定,因為他本人常常被人說奇怪,所以他不確定這樣的沈別是不是奇怪。
費臨癱在軟椅上回溯和沈別的接觸,第一次見面是和傅婂吃飯那天,那時候他對整個科室和沈別都有點抵觸,沈別主動送他回宿舍,對工作也還算積極。第二次見面是第二天交班,沈別提了三個針對他的要求……
嘖!費臨猛然睜眼,直起身來。
記憶再往前倒帶一點點,那天在辦公室發生爭執,他說了“離我遠點”。
沒錯,他不止一次要求保持距離,相約去他研究院學輔助鏡那天,他也說了“不要離我這麼近”,然后剛才,沈別說——不要過來!
而那之前!他們唯一的肢體接觸就是坐著那一下。
他討厭碰到別人!
我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費臨按掉煙頭,畢竟是和他一起證件照并肩,被江醫大學子當考神拜的,接近滿績點的男人,有點什麼“不喜歡別人碰”的矯情禁忌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麼一想通,那股邪火算是散了,只是額頭還隱隱作痛,只有麻煩護士長幫他上點藥了,費臨這麼想著,人已經起身往護士站那邊走。
沈別頭腦很混,一團漿糊,腦海中幀幀回閃,一會兒是碩白胸膛,一會兒是矯壯大腿,一會兒是帶著汗意的溫熱空氣,一會兒是他額頭上的紅痕。
“靠。”費臨的額頭!
沈別一掌拍在方向盤上,又把車倒回車庫里。
他想起了小李給費臨擦汗的樣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溫文儒雅從不說臟話的沈教授,最近大概是被費主任帶偏了,粗口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沈別慌里慌張地停好車,往科室一路小跑。
電梯門“叮”聲后緩緩打開,果然!靠!
費臨抄著手倚在護士站的大理石磚柜臺上,往旁邊傾身,去迎合程靜,程靜拿棉簽沾著紅花油,正給費臨上藥。
沈別警鐘高鳴,長腿一邁跨出電梯:“放著我來!”
費臨正好看見他,非常體貼地擺手:“你別過來!”
第二十章 你看我的手20
“沒事兒,沈別,你不用管,護士長已經快處理好了。”費臨因為紅花油的熱辣感瞇起左眼,像對沈別做了一個wink。
沈別胸膛起伏逐漸緩下,最后還是默默松開了拳頭,甕聲甕氣說了句“對不起”,眼神關切。
“小事兒,是我才注意到你不愛貼人。”
藥上完了,費臨跟程靜說了聲謝謝,直起身走出護士站柜臺,站到沈別面前:“以后保持距離,哈哈。”
沈別一時無語凝噎,沒想到費臨會拐到這上面,轉念一想自己的反應,他這樣想也合情合理。
只是,“以后保持距離”這種話聽起來怎麼都不是滋味,本來就池水漣漪的心,更亂了。
程靜麻利地收拾東西,她一心抓自己的工作,努力和傳說中的沈仙費神搞好關系,和科室里其他人比起來,她對沈費的態度要正常得多。
她問沈別:“教授怎麼又回來了?
費臨回辦公室,沈別目光追隨他的背影,訥訥答:“下午有科室學習,我忘了,又想起來了。”
一分鐘后,兩個人坐在辦公室里,隔著電腦,看不見對方的臉,心思各異。
沈別先是嘗試著處理了一下手頭的工作,但是發現壓根靜不下心,胸腔里一團亂麻,最后不知道拿著手機在瞎點什麼。
來到這里前做的一切心理建設,都會在看到費臨的時候土崩瓦解。
少年時代躊躇、猶豫,怕被拒絕,索性像個隱形人一樣,暗自喜歡,收集他的文章,看他的手術視頻。
他想成為一個清醒理智的人,也那樣要求自己,井井有條的生活之下,只有午夜無人時,敢在星空之下幻想禁忌,觸不可及的禁忌。
他在費臨出國時,安慰自己,看吧,你和他是兩條平行線;他在費臨還有女朋友的時候,用道德約束自己,什麼都別想,他是直的,會有美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