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臨:“我靠,好多石頭。”
沈別:“你不要說我靠。”
費臨:“我草,好多石頭。”
沈別:“看那邊,盞頸好狹窄,你注意。”
費臨:“知道知道,你配合我。”
沈別:“……”
這兩人手上不停嘴上不停,從拿到鏡子開始頓都沒頓一下,行云流水就把鏡子放好了。
“這樣就可以精準穿刺到穹窿部。”
“行,我明白了。”
后面的兩個小年輕湊到一起。
李立方:“腎鏡那邊你看懂了嗎?”
胡峻浩撓撓腦袋:“可能吧……但是我看不及三個屏幕,沈仙兒是怎麼避開動脈血管來的……”
李立方:“哎,醫學路漫漫,老胡啊!”
很快兩人又坦然了,這種手術,有一次就有二次,何況沈仙兒還當的助手!操作也輪不上自己,他們信了,只要沈仙兒一天在這里,他們就有的是機會看。
胡峻浩掏出了手機,遞給李立方:“老李,幫我拍張照唄。”
“你別說,”李立方接了手機,回過味兒來,“我也該拍一張。”
最后兩個二傻子開了自拍,站在手術室的底邊兒上,迎著標準的直男視角,把神仙框在了他們倆腦袋的中間。
綠色戰袍手持鋼鏡的,工作中的男人,真帥呀!
胡弘壯的左腎就像個石頭倉庫,很多人石頭半大不小的,掉下去卡輸尿管里,就會發生腎絞痛,這人卡的那顆已經掉到膀胱去了,堆在腎里的全是滾雪球一樣滾大的。
微創的操作不像開刀,你所熟知的人體內部不再明晃晃地擺在面前,你的手術刀也不再能直接經過你的手,劃到肉眼可見的地方。
操作媒介變成了灌吸鞘和手柄,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挺像打游戲的,操作手柄挪動石頭。
費臨本來還在想,要是石頭不大,就打碎了放個支架完事兒,結果這家伙石頭巨大,最后變成了費臨去配合沈別,把石頭從腎鏡的導管里取出來。
“高一點兒。”沈別按著手柄,低聲道。
費臨的手勁大,要麼電動顱骨鉆,掀開別人的頭蓋骨,要麼神經內鏡,超級精細的功夫,而這輸尿管軟鏡需要的力量堪堪在這之間,他慢了沈別半拍,稍微有點吃力。
但費臨不是那種會被壓力變焦慮的人,他具有一個外科醫生需要的所有特質,沉穩冷靜,迅速學習、調整、適應,在術中處于最好的狀態,哪怕出現緊急情況也從容不迫,有條不紊。
很快,找到了感覺,幫助沈別那邊的鞘取石頭。
高度集中的精力讓費臨的頭上出了一層細汗,眼鏡的鼻托被潤濕,微微下滑。
費臨對細膩的觸覺很敏感,馬上喊停沈別:“等等。”
“怎麼了?”沈別一頓,看看屏幕,沒問題啊,他轉向費臨。
費臨微微縮著脖子,眼鏡又往下滑了一點,正好把眼睛露出一半,金屬邊上方睫毛微顫。“眼鏡要滑下去了。”
費臨的眼睛,只有在手術的時候,格外專注、明亮。
沈別幾乎是下意識想抬手去扶費臨的眼鏡,刻在骨子里的無菌意識遏制住了他,手不可以去到污染區,于是想招呼后面湊熱鬧的醫生來扶眼鏡。
“我來我來!”坐在手術臺頭部寫記錄的麻醉師小李,聽到費臨的話,立馬應聲。
小李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姑娘,個子不太高,她不用穿全套的手術衣,就穿著V領的綠色常服,細胳膊細腿。
她撂了筆幾步就到了費臨背后,因為前面是清潔區,背后是污染。
兩個人身高差距有點大。
“費主任,你低低頭。”小李背著手偏頭,眼睛笑得像月亮。
費臨繼續縮脖仰頭,又不敢拱背,怕眼鏡掉下去,只能屈膝矮下身到和小李差不多的高度。
小李雙手平托直接把費臨的眼鏡摘了,費臨眼前一下子失焦,模模糊糊。
沈別心陡然絞緊了。
費臨眼神茫然一陣,然后回過神來,小李可能是想給他擦汗,于是繼續半蹲著。
沈別冷眼看著兩個人,費臨人高馬大,小李不到一米六,兩個人湊一塊,居然有那麼點猛虎嗅薔薇的氛圍。
小李抽出紙巾在費臨臉上輕柔地粘粘汗,動作小心翼翼。
“費主任,你皮膚真好,不像三十多歲的男人啊,平時都怎麼護膚的啊?”
“肥皂。”
“呃……”小李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干笑了兩聲把眼鏡給費臨戴回去。
費臨朝小李那邊探頭,配合她給自己戴上眼鏡,兩個人一來一回,她成了他多出來的手一般。
“你怎麼還會有這種情況?”聲音出口,連沈別自己都沒注意到這酸澀味道。
問出來的問題也有些蠻橫無理。
心臟被名被無名火燒開了一個口子,憤怒?羨慕?還是嫉妒?
從前那種宛如糖尿病患者傷口一般,浸著糖但難以愈合的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刀刀凌遲,鮮明而凌冽,劇烈而沒有盡頭。
話說出了口才感到后悔,你怎麼能這麼對他說話?你把喜歡他的每一天都當成世界末日,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呢?
沈別被自己的情緒變化嚇了一跳,恍然被費臨的聲音驚醒。
“高度緊張,腎上腺素分泌,交感神經興奮。”重新戴好眼鏡的費臨又變成那副高嶺之花的樣子,平靜地回答他,“以前在神外不怎麼出汗,偶爾手術時間太長,出汗也有實習生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