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連……周一跟你吃個飯,你都覺得是打破規則。”
傅婂像是花光了最后的力氣,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對著費臨:“你自始至終喜歡的就是你的手術刀。”
“我累了,我說了你也不會懂,我堅持不下去了。”
“誒……傅婂,我真的沒懂……”費臨見傅婂要走,追上幾步抓住了傅婂的手,又條件反射地放開,“呃……”
尷尬地叉腰。
傅婂視線落在費臨的手上,苦笑,停住腳步,問:“你還記得你最后一次醫患溝通嗎?”
費臨迷惑地搖搖頭。
“我記得,”傅婂歪歪腦袋,直視費臨的眼睛,“有個收縮壓230mmHg的病人,躺在床上直不起來,你跟他說‘你再不規律服藥,血管馬上要爆了,閻王都救不了你’,被爸爸聽見了,從此,他再不讓你親自做醫患溝通了。”
費臨:“那麼高的收縮壓,血管很容易爆的。”
“……算了那不是重點。”
“你好像在情感上就是少根弦吧,但你是醫生,那也是你的必修課,爸爸不該這樣保護你。”
“我也不是一直被你恐嚇的患者。”
傅婂頭也不回,推門離開。
“我……”費臨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傅婂離去的背影,“我在闡述事實,沒有恐嚇患者……”
接著,他木然地坐到板凳上,消化自己被分手的事實。
“你還好嗎?”沈別摘下耳機走了過來,本想拍拍費臨的肩膀,手舉到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這不是肉眼可見的不好嗎?”費臨嘆氣偏頭。
沈別的手收回了身側。
作者有話說:
教授沖鴨,趁虛而入。
沈別擁有現在費臨最需要的東西。
第十二章 你看我的手12
所以他還是喜歡她的吧。
他喜歡她啊……
他當然會喜歡她。
唉……
赤地千里,久待甘霖,萬里無云,沒有云,就不會下雨。
“那……”沈別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只是作為同事,不該說得太多,不能靠得太近。
沒有作為朋友隨意說出“沒關系分就分,你們兩個人就是不合適”的資格,也不愿意安慰“去哄哄她,女孩子哄哄就回頭了”。
但忍不住。
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費臨是真疑惑,這樣子處了三年都沒問題,突然就分手,像“啪”一個耳刮子,把他扇懵了。
230的高壓就是會爆血管,不是,這跟他們的感情有什麼關系呢?
他不做醫患溝通,是因為傅主任說這些小事可以交給下級醫生做啊!這跟他們的感情也沒有關系啊!
再退一萬步,有問題為什麼之前從來不說。哦,不用退一萬步,現在說了他也沒明白。
費臨一貫情緒穩定,客觀冷靜,很少陷入一種讓心率不穩定的狀態,現在這種處境更是從來沒有過的,接近于抓狂,他臉色難看。
雖然但是,還是要先處理工作。費臨站起身錯開沈別,調出二維碼準備結賬。“你都偷聽到了吧?”
沈別:“我沒有偷聽。”
老板笑嘻嘻對費臨說:“這位先生結過賬了。”
費臨疑惑地看了沈別一眼,張了張嘴:“呃,下次請你。”然后自顧自出門,往醫院走。
沈別心情復雜地跟在費臨后面,不確定費臨現在是什麼情況,需不需要另一個人引導一下,氣氛和場合都實在是怪。
費臨倒是先開口了:“那你還是聽見了,你聽懂沒,她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沈別當然知道,因為他太懂傅婂的心情了,不過在此之外,傅婂接受不了的那些地方,也正是沈別喜歡費臨的地方。
少年時代的沈別,讀到卞之琳的《斷章》,并不能理解那種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的微妙情愫。
后來遇到了費臨,他也在窺視這個看風景的人。
他喜歡看費臨全情投入在手術中時,忘記周圍一切的模樣,他喜歡費臨的客觀和從容,喜歡他可以理智地專注于當下的工作,平靜地看生命流逝。
可能因為,這些特質都是自己沒有的。
21歲的費臨已經在神經外科跟手術,彼時博一的沈別,有一次去神外會診,遇到獨自查房的費臨,正在和隔壁床的家屬談話。
沈別微微偏頭,看向地板,背后響起費臨干凈聲線:“手術是很成功的,破裂的血管瘤我們都清理干凈了,術中也沒有出現并發癥狀,但如果術后一周還沒有恢復意識,他大概率醒不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這是我們無法掌控的事,在神經外科疾病中無法避免,至少現階段的醫學無能為力。”
病人的女兒帶著哭腔:“可是為什麼……”
沈別轉過身,眼底蒙上一層悲憫,打斷了費臨接下來或許更加冰冷的闡述。
“術后恢復的影響因素是多方面的,家屬多陪陪患者,呼叫他的名字,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好吧。”
說完,沈別感覺費臨的目光不急不徐地劃過他。
費臨似乎就是缺少一些共情的能力,也好在他缺少這種知覺,才讓自己隱匿這麼久。
但沈別是很羨慕這點欠缺的,如果他也像費臨一樣冷靜,那他現在應該是一位出色的急診醫生。
所以,該怎麼告訴費臨,正常的人有豐富而充沛的情感,人與人之間需要提供情緒價值,作為一個醫生,不能把冷冰冰的事實甩在患者臉上,作為一個男友,不能因為他的手確實沒什麼事,就不準女友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