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臨煩躁,不自覺有點兇:“你快點,好了沒?”
“教授主任,警察來了。”門突然被打開,陳書華猛然呆住,只見費主任一手撐著側壁上的儲物柜,把半蹲的沈別圈在身下。
耳邊麻木地反應出幾秒鐘之前聽到的那句——你快點,好了沒?
?
大腦宕機,他們好像在做什麼奇怪的事?不對勁,再看看。
我要再看看嗎?我是來干嘛的?
“麻煩警察稍等一會,先審嫌疑人。”沈別解完最后一顆扣子,猝然起身,按住費臨的肩膀將人掉了個轉。
費臨背對著沈別,白大褂被從背后挎下。
“這東西要不要當證物。”沈別把衣服遞給還在宕機的陳書華,“把門給我關上。”
陳書華稀里糊涂接過帶血的白大褂,
房間里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但是詭秘的氛圍被打破。
沈別:“手給我。”
費臨抬起左手,舉到沈別面前。
干燥溫暖的手指捏住了費臨的拇指。
手掌側的觸覺格外敏感,哪怕只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接觸面積,也會把感官放大,更別提他倆現在還面對面。
有種牽手的錯覺。
真離譜。
費臨不等沈別繼續開口,自己屈曲遠端指間關節,畢竟他自己是神經外科的醫生,這些對神經、肌腱還有血管的檢查,他了如指掌。
費臨:“肌腱沒問題。”
費臨活動自己的左手,幾個指頭對指檢查,除了虎口到手背拿到狹長的傷口有些駭人,其他倒是沒有什麼陽性體征,血管和神經都是正常的。
“沒問題,處理傷口就行了。”
沈別探身把靠墻的治療車拉了過來,檢查上面擺放的碘伏的日期,然后轉向費臨。
換藥盒在費臨身后的壁柜里。
“我拿個換藥碗。”沈別的聲音有點沙啞。
費臨還在想,你拿就拿唄,倏地眼前一黑,后腦覆上一片溫暖,額頭像是低上了沈別的肩頭,那股干凈清冽的山泉一般的味道,灌入鼻腔。
后上方響起了柜門開合的聲音。
那種淺淺的、好像春日陽光一般的、溫暖的感覺,轉瞬即逝。
沈別松開了他。
視野中,沈別穩當利落的雙手,已經鋪好了巾,設置出一個無菌區,擺放了彎盤和注射器,他正在撕彎針。
這麼長的口子,是得縫幾針,但……他要幫我縫嗎?
發生這種事,費臨設想,左右不過是止個血,去警局做完筆錄,然后去急診掛號,在急診就縫了。
沈別這個級別的醫生,應該很久沒有做縫針這種活了吧,瑣碎的操作,都交給了下級醫生,他只做整個手術最核心的部分。
而且他也很久不做手術了。
費臨想確認一下:“你要幫我縫傷口?”
“不然呢?”
沈別左手拿這一瓶“利多卡因”,右手掌心還貼著那不大合適的敷料,中指點在拇指上,鋒勁有力。指尖、安瓶口、銳器垃圾桶,三點一線。
“噌!”中指精準擊中瓶口,瓶蓋落入垃圾桶里,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連安瓶的豁口都整整齊齊。
費臨看愣了:“牛批。”
兩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整個過程沉默又默契,從清洗傷口,到打麻藥做皮丘測試,配合得像一個人在做事。
不得不承認,沈別的那雙手,天生是外科醫生的手,骨骼的大小、長度,手指的靈活度,都堪稱完美。
人類本性里是慕強的,如果有個人讓你打心底佩服,那他亦或裝逼,亦或顯擺,都是合情合理的。
沈別……似乎也沒有張揚過。
奇怪,我之前不爽他什麼來著……
費臨一言不發地看著沈別的雙手。
清淡白雋的手指套在大小合適的外科手套里,拿握著冰冷銀光的器械,一種理性和客觀的感覺具象出來,這個畫面,莫名眼熟。
在哪里見到過呢?
哦,在手術室里,每天都能看到一雙雙手拿著冰冷器械。
不對,沒看到過這麼好看的手。
青色的血管于皮膚之下隱現,米白色的橡膠手套遮擋,仿佛是一種欲拒還迎。
持針鉗來回遞拉,無名指鉤挑黑線打結,最后兩股線打了一個方結,并在一起,往上提起。
費臨右手拿著剪刀——一靠,一劃,一斜,一剪。
有一說一,他也很久沒縫過針了,更別提剪線這種縫針里打雜的活。難得剪線口訣還深深烙印在他腦海里。
沈別:“費臨。”
費臨:“嗯?”
沈別:“你是一個外科醫生。”
費臨微微皺起眉頭,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什麼意思?”
“手就是一個外科醫生的生命,你以后……保護好你的手。”
費臨:“……”
沈別:“一會兒做完筆錄回來,我陪你去拍個片,萬一有骨損傷,或者細微損傷,都可能影響你以后的職業生涯,不能掉以輕心。”
費臨涌起一種近乎毛骨悚然的詭異感覺,到底奇怪在哪里也說不上來。
可能是,比起突如其來的關心,還是“我有三個要求”更讓人好接受。
這種苦口婆心的勸導,反倒讓費臨好奇起另一件事,他正在職業的巔峰期,手也沒有問題,為什麼不愿意做手術了。
“沈別,你為什麼不干臨床了?”
沈別抬眼,依舊是那副清明又疏離的神情。
“我說過,臨床落后于理論,理論指導臨床,理論可以幫助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