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換個能干事兒的人嗎?
費臨把需要科室負責人簽字的文件分了出來,“嗙”一聲砸桌上,剛剛建科,很多章程都不完善,他以前也根本沒搞過行政的工作。
很煩,做手術之外的所有事都很煩,來之前費臨真的以為當主任就是可以一直做手術,什麼都不管。
來裝柜子的人,也被迫聽聞了碎柜傳聞,旁邊這位主任“刷刷”簽名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響起,他莫名有點緊張,咽了口唾沫偷看一眼,怎麼臉還越來越黑了……不會是嫌自己聲音太大了吧。
正在后勤人員想要加速裝完,逃離這個空間的時候,一聲溫柔的“費臨”打破沉默。
費臨和后勤人員雙雙轉過頭,看向門口。
傅婂穿著小香風的裙子,拿著一束白玫瑰出現,妝容素雅精致。
費臨擱下筆,問:“你怎麼來了?”
傅婂走過來遞過花:“慶祝你的新開始,今晚一起吃飯吧。”
費臨中指推了下鏡架,在腦中反復確認之后,緩緩說道:“今天星期一。”
后勤人員感覺自己呼吸一窒,這里的空氣越發稀薄了。
傅婂肉耳可聞地嘆氣,閉眼,深呼吸,然后睜眼,保持微笑:“費臨,我們只有周日可以一起吃飯嗎?”
“但是……”但是他很忙,昨天才見了面,每周日一起吃晚飯是雙方達成的共識,他今天還計劃了好幾個泌尿外科手術的學習任務,還有一場聽神經鞘瘤手術的實況視頻想看,如果今天也和她一起吃飯,那要麼熬大夜要麼推遲任務,他都不想。
費臨開口開得猶豫,傅婂一反往日溫柔甜美模樣,把花搶了回來,蹙著眉頭詰問:“你就說去不去。
”
交往以來,費臨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傅婂,哪怕她換種語氣問,費臨都會毫不猶豫回答“不去”,但是一股神奇的力量遏制住了他,他隱隱感覺那樣回答會很不妙。
“去。”費臨靠直覺做出了決定,“等我簽完這些。”
“好,我等你。”傅婂的情緒收了回去,但氣壓似乎并沒有回升,她走向辦公桌的里側,將玫瑰插在沒水的花瓶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接著,傅婂坐到了費臨的斜對面,忽然捂嘴驚呼:“啊!沈醫生是你同事?”
費臨順著傅婂的目光,看到桌上的名牌,點點頭:“客座教授。”
“那你昨天……”
“他今天才來。”
“這樣啊……那你工作上要多幫他分擔一些啊。”傅婂拿起名牌翻看背后的簡介,“爸爸說那個吊帶手術,術后本來是有發生醫源性后遺癥的可能性,但沈醫生做得很好,爸爸恢復得很好,一點兒后遺癥都沒有。”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費臨合上筆蓋,盡量收起不耐煩:“知道了,走吧。”
今天的約會不像昨天,還附帶了宴謝。今天,兩個人更像是普通的情侶,在煙火氣很重的市井小店里,吃江湖菜,喝夜啤酒。
傅婂喝酒這一點,是費臨感到非常契合的一點,誰不想在忙碌一天之后,喝兩瓶啤酒呢?
哦,沈別不想。
沈別說——私下我不管,在醫院,我不要看到煙和酒。
他媽的,這個偷煙的賊。
如果不是酒后執業違法,他真想在沈別面前狂炫。
“你怎麼了?”傅婂注視著費臨,放下筷子。
從離開醫院就一直沉著臉,對話也大都是她說,他應和兩聲,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連吃飯都在走神。
“沒什麼,”費臨舉著冒泡的啤酒在傅婂的杯子上磕了一下,“干杯。”
傅婂欲言又止,見費臨自顧自吃飯,默默舉起酒杯喝光。
兩人吃完飯之后,傅婂說想買兩尾金魚。
老城區的花鳥市場很近,走路很快就到了。
天色已經是墨藍一片,馬路邊停著一輛磨砂黑的邁巴赫。夜色掩飾下,這輛車和這喧鬧的居民街市才沒有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車窗沿上,削璋斷玉般的修長手臂探出,袖口屈卷,露出寶藍色的朗格腕表,指骨自然垂放,夾著一只香煙。
“久等了,”林之下拉開車門,風風火火鉆進副駕駛,“嗯?你在抽煙嗎?”
沈別沒有回答,收回手把煙放進了滅煙盒。
真的在抽煙,林之下驚訝道:“你怎麼回事?煙酒不沾枸杞泡水的沈教授學壞了?”
沈別悶聲吐出兩個字:“解藥。”
沈別沒急著啟動,林之下也沒催,車停在路邊,鬧市中裹挾出一方靜謐空間。
林之下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沈別,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覺得你不適合學醫。”
馬路對面的水族店走來一男一女,那身影太過刻骨,沈別的目光順著兩人游移,不自覺捏緊了方向盤:“為什麼?”
作者有話說:
規培全稱“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就是價錢便宜的社畜,三年為期,完了拿到規培證才能找到錢稍微多一丟丟的工作。
第八章 你看我的手8
逼仄的空間里,任何動靜都會被放大,林之下敏銳發現沈別的不自然,很快,也注意到了馬路對面的費臨和他女友。
夜風拂過之地,于寶藍色的視野之中,白熾的燈光投射在那個青年身上。
來去的人流斑駁,只有那青年仿佛蔓延的時間里唯一的靜態,玻璃與水色之后,眼眸如山月,近乎冷漠地閃爍出一種冰涼的客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