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墨云的逼問下,他又變了臉色,咬著后槽牙道:“你那徒弟做的好事!他大張旗鼓地闖進天劍門打傷了他的師伯們,結果只取走了一個小小的引魂燈,就往妖界方向去了!”
祁墨云緊皺眉頭:“引魂燈?他取引魂燈做什麼?”
見祁墨云如此,慕玄歌咬后槽牙咬得更狠。他憤而轉身,拂袖道:“我怎麼知道!師兄們傷勢很重,我需要為他們療傷,更何況那引魂燈也沒什麼用,他要拿便拿走,回自己家發什麼瘋!”
慕玄歌兀自生著悶氣,待他察覺到周圍的騷動而回過頭來時,祁墨云已御劍離去。
祁墨云并未往妖界去,而是御劍趕到了他當初運轉過妖丹的裂谷。
一個小小的引魂燈自然無大用,特別之處在于它是妖界之物。倘若有強大的妖力將引魂燈煉成神器,那它的凝魂之力將放大數萬倍。凌舞雩正是要借妖王之手把它煉成神器,并用它凝聚起那些被獻祭的殘魂。
屆時必會有萬鬼朝提燈之人走來。殘魂會瘋狂地追逐引魂燈的溫度,并在這個過程中凝結魂魄。它們忘卻了生前之事,只聽從本能。為了能凝成實體以接觸到引魂燈,它們會將提燈之人作為養分吞噬。
祁墨云盼望能比凌舞雩早一步到達。然而離裂谷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來越沉。
黑壓壓的云霧籠罩于裂谷之上,萬鬼嚎哭聲在耳邊響徹不絕。一個巨大的龍形軀體盤踞在裂谷底部,它的軀體上背負著重重鬼影,鱗片遭到了萬鬼的撕扯,身體血肉模糊,已奄奄一息了。
但一雙異色瞳仍燦若星辰,定定地凝視著那盞小小的、溫暖的引魂燈。
凌舞雩正在逆轉陰陽,以身飼鬼,換取鬼魂的重生。
祁墨云眼前閃過初見那時,那個提著引魂燈,漫山遍野尋找母親殘魂的孩子,當年心中柔軟,如今只覺心口疼痛萬分,一瞬間,他突然厭惡起了背負著的一切,擁有妖丹的是他,不由分說奪走人命獻祭的人也是他,他不愿承受人命的債,欲歸還自身命元于天地,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轉機可以求得一線生機與徒弟長相廝守,然而他那傻徒兒,竟悄悄地做到這個地步……
此刻,他什麼都顧不上了。他提劍開路,斬過重重鬼影,降落到凌舞雩眼前,一腳碾碎了引魂燈!
頃刻間,萬鬼哭聲絕于耳畔。烏云散盡,天光大亮。
凌舞雩只覺背上的重量消失了。光線刺眼,他不由得瞇起眼,以為萬鬼的蠶食終于結束,自己也將要魂飛魄散了,他如釋重負,心中喃喃著:真好,師尊再也不必背負這般令他痛苦的事……再也不必……
預料中的意識消散遲遲沒有到來,待到凌舞雩適應了周遭的光亮,才看到最熟悉的人站在他的眼前。那人一副仙人之姿,卻因七情六欲失了態,滿臉淚痕,顫抖地撫摸著他傷痕累累的臉:“傻孩子,師尊不顧這些了,我們回家,好嗎?”
凌舞雩瞪大了雙眼,但他發不出聲音,只好拍打龍尾,表示拒絕。
計劃失敗了嗎?那些被獻祭的人,還沒有活過來,所以不能!
饒是凌舞雩如何執拗地保持清醒,重傷的他依舊抵不住倦意,沉沉地睡去。
凌舞雩再次醒來,已是一日后。
身體正浸泡在溫泉當中,傷口仍隱隱作痛。在這般溫暖的泉水中浸泡著,他的第一反應是冰雪時花要融化了,便大喊道:“師尊!師尊!”
顫抖的軀體貼上他的后背,低聲道:“我在。”
凌舞雩被一雙手環住腰身,頓時身體酥麻,話都不會講了。
“我已將一切處理妥當。”祁墨云啞著嗓子,道:“我用我們在麓城內積攢的功德,換取了祭品的重生,接下來的日子,我只想為我的徒兒療傷。”
“真的嗎?師尊沒有騙我嗎?師尊會不會突然離開……如此,倒不如徒兒以身飼鬼,早早地死去,便不必承受被拋棄之苦!”
“唉。”祁墨云輕輕地嘆息一聲,貼緊凌舞雩的后背,任由自己的長發散落在凌舞雩胸前,而后用指尖勾起一縷,與凌舞雩的纏繞在一起。
“你看。”
凌舞雩盯著兩縷交纏著的青絲,驚訝萬分——師尊的發色恢復如初了。
“信我了嗎?”祁墨云問。
凌舞雩沒有立刻回答,祁墨云便嘲笑他像個扭捏的小姑娘。凌舞雩猛然轉身,一把抱住祁墨云,二人周身濺起巨大的水花。
“師尊,師尊。”凌舞雩埋首在他頸間,并重重地咬了一口。明明自己是咬人的那個,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極了:“那你答應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
祁墨云拍著他的背,答應他。氤氳的霧氣中,氣氛逐漸曖昧起來,他那大逆不道的徒弟開始解他的衣帶,卻不小心拉錯了,使衣帶越來越緊,打了個死結,引得祁墨云笑出聲。凌舞雩只覺臉如火燒般,卻不甘示弱,非要跟這衣帶杠上了。
祁墨云無奈嘆口氣,便動手自己解,待衣衫掉落,他便被抵到溫泉池邊……
在忘情的相擁中,水波微微蕩漾,凌舞雩身上的傷痕漸漸消失,直到恢復如初,只是背部又被懷中人抓出新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