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煉獄中的紅霧逐漸散去,魔界干裂的土地因祁墨云的到來而變得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又因祁墨云的離去而回歸貧瘠。
仿佛一場夢。
待祁墨云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南溟渾身都發起抖來。
“祁墨云,只有我才能掌握你的生死,你想放棄自己的命,不可能!”
突然間,莫名的心痛涌上,南溟單手捂住心口。
一顆心快要撕裂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心痛并未減輕,南溟哪里承受過這般陌生的感覺,他盲目地運起全身魔氣抵御,然而不僅毫無作用還加劇了自身痛苦,他仰天怒吼,震得血池煉獄中的巖漿滔天而起。
不知過了多久,待痛楚與怒火完全平息,南溟已是一身冷汗。
他一邊顫抖一邊笑起來:“好啊,祁墨云,你不是只在乎凌舞雩嗎?那我便將一切都告知于他,看他會不會恨你騙他!”
今夜無月無星。
各方正道人士聚集于天劍門界碑前翹首以盼,等待一人的歸來。
那個人曾兩次修補天裂,是人、魔、妖三界的救世主,也是他們供奉了多年的人間神明——祁寒影。
但他們的神卻因運轉妖丹的代價而心生愧疚,并不眷戀這個人間。
他們想要告訴他們的神:犧牲在所難免。也想親口向他們的神道謝。
終于,他們等來了。
那道驚鴻人影自遠方踏著夜色而來,所過之處生出雪白繁花,宛如盈盈月光,映亮了這條黑暗的路。
在儒道釋三教掌門與主事的帶領下,在場所有正道人士皆匍匐跪地,朗聲道:“恭迎祁寒影前輩!”
他們不敢直視神的面容,擔憂多看一眼都是褻瀆。似乎忘記自己當初在面對祁璟之時,心中所生出的不堪念想。
但真的忘了嗎?真的不敢褻瀆嗎?
悄悄抬眼偷看的人并不止道門主事柳沅一個,人群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這些人被祁墨云的容顏吸引,骯臟的心思宛若陰溝里的青苔般瘋長,一番說辭卻高風亮節、冠冕堂皇。
“前輩救命之恩吾等永世難忘!”
“前輩,吾等會將犧牲之同修遺體妥善處理,請前輩放寬心!”
“前輩,如今天災甫平,百廢待興,修真界需要您的力量,請您莫要自責,畢竟犧牲在所難免啊。”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希望祁寒影能因自己的真心“崇敬”而對人間有所眷戀,卻并未注意到祁墨云懷抱著他的人間,于黑暗中化光而去。
與此同時,獻祭后遺留的滿地尸身也不見了。
有人反應過來,道:“不好,前輩將祭品的尸身帶走了!”
“快阻止前輩!”
眾人說著就要追上那道光影,不料天劍門的結界落下,將眾人隔絕于山門外。
靈藥峰。
祁墨云令破敗的小院恢復如新,便將凌舞雩安置于床榻之上,自己則伏在榻邊,安靜地看著他的睡顏。
直到殘余的燈燭燃盡,黑暗吞噬了他們。
祁墨云也終于打破了寂靜。
“或許為師從一開始便不該收你為徒,如此便不會害你如此痛苦……孩子……是為師對不起你。”
他撫過凌舞雩額前的發,道:“遠離天道的擁有者南溟,失憶卡便可使用了,你會忘記這一切,重新做回原來那個無憂無慮的天劍門少主。
而為師……為師無能,尋不到歸還命元之法,只得以贖罪的方式讓那些命元回歸天地,從此以后,為師便再也見不到你了……原諒為師懦弱,不能回應你的感情,只能逃避。為師的存在是這個世界的變數,待為師離去,這個世界也會逐漸正常運作,南溟即便擁有天道也無法再影響這個世界,終會回到屬于他的地方。如今你修為已至巔峰,也無人可以傷到你。”
他俯身,額頭抵上凌舞雩的額頭,道:“為師會化作靈藥峰上的一株藥草,看著你成長。”
一滴淚落于玉枕之上,不知是祁墨云的還是凌舞雩的。
與凌舞雩道別之后,祁墨云推開門,立身于小院之中。
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凌舞雩打理的,一場天災后已失去了原本的樣子,如今重新生長,只是因為祁墨云的力量影響。
院中的池塘內也沒有了魚。
或許在某一刻,祁墨云心中也閃過一絲眷戀,但現在的他,內心極為平靜。
此處是他的起點,也將是他的終點。
他明白自己喜歡此處。
正當他要散去自身命元時,忽然一只白鶴自空中俯沖而下,不要命似地一頭栽到他的面前。
“祁寒影前輩,幽篁明白自己不配干擾您的選擇,但求您可憐可憐仙尊吧!我想您應該能治好他的眼睛!仙尊平生最愛看流云飛鳥,如今他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看不見了,該怎麼辦呀?”
瓊玉仙尊的眼睛看不見了?祁墨云愕然不已。
當時自己盡數吸納了瓊玉仙尊的魔氣,也使用妖丹之力消除了走火入魔對他的影響,不該出差錯才對。
莫非……
祁墨云皺緊了眉頭。
“前輩,您答應了?”小白鶴幽篁拉住祁墨云的衣袖,眼淚嘩嘩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