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即,他就被追擊而來的孤月劍氣擊中了。
維持巨狐的體型本就十分耗費妖力,更何況重傷難支,九尾妖狐再無法支撐。
終于,強光一閃間,九尾妖狐變回小妖狐,自空中墜落。
“哥哥……哥哥……”
他被光線刺得睜不開眼,根本無法看清祁墨云的狀況,心中急切萬分。
身體上的劇痛不算什麼,墜落巖漿灰飛煙滅也無妨,他只盼望祁墨云能平安無事。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定了的時候,落到了一片巨大的鶴羽之上,詫異間,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了今生從未見過的美景。
似有仙人落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將滾滾巖漿暈染成瑰麗晚霞,再一筆,云層翻滾間濃煙消散,萬頃霞光鋪陳而開。
就是在這般艷絕奇景當中,一人以絕代身姿立于云端,執劍轉身,墨發與廣袖翻飛。
一雙毫無光亮的眼,悲憫地俯視眾人。
那些被他注視著的人、魔或妖,雙腿一軟跪伏下來,口中癡癡地呢喃著什麼,隨后便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的命元奉上。
無數命元自他們身體當中抽離出去,宛若點點星辰漂浮而起,隨后悉數融入那人的身體。
祁墨云闔上眼,接受了命元的獻祭。
妖丹于他的丹田處運轉,熾熱而滾燙,命元融入他的靈脈當中,令他感受到磅礴的力量在體內涌動。
然而,祁墨云的內心卻十分平靜。
他不知道當年祁寒影運轉妖丹時是何感受,但他比誰都明白,犧牲一部分人的生命去抵擋浩劫,對祁寒影來說,是不該發生的。
“對不起。
”
祁墨云轉身揮劍間,眼淚滴落骯臟的塵灰,被吞噬過的大地便重新煥發生機。
天邊裂縫閉合,歸于滌蕩的劍光。
結束了。
然而,浩劫不復,人心卻動蕩起來。
重歸清明的眾人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面面相覷。
祁璟之竟是祁寒影前輩本人?
他們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被妖丹壓倒性的力量震懾,與那些被抽走命元而死去的人一起,跪伏在地。
雙腿戰栗。
這不可能……祁璟之擅長魅惑之術,靠得不過是一張與祁寒影前輩相似的臉罷了。
可如今……怎會如此?
曾覬覦祁墨云的三教主事們沉默地跪倒在地。
趕到的慕玄歌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笑聲響徹天地——那是屬于南溟的狂喜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運轉妖丹!祁寒影!兄長!你配與我一戰了!”
而此刻,對于祁墨云來說,與其說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有沒有聽到,倒不如說,是他主動隔絕了與外界一切的聯系。
眾人的懊悔、外界的紛擾與他毫無干系,他只想把身上的債一一還了。
他緩緩步向那名白衣白發的魔者,那是他的師尊——瓊玉仙尊。
所過之處,大地重新煥發生機。
卻在中途被人攔住了路。
是妖王。
親眼目睹祁璟之運轉妖丹的妖王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怒不可遏。
他膽大包天地抓住祁墨云的衣領,怒道:“祁寒影!你耍我!”
祁墨云并未有任何反應,只停下了腳步。
雙目宛如寒潭一般深不見底,什麼也望不進去。
妖王注視著他的雙眼,忽然埋入他的脖頸之中,深深嘆了一口氣。
“……也罷,你想往何處便往何處。怪我對不住你。”
他放開手,靜靜地看著祁墨云走向瓊玉仙尊。
高處的骨轎之上,南溟單手托腮,饒有興味地俯視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只是心里莫名煩悶。
他實在不耐煩了,便道:“兄長,若你想向你師尊道別,可以,但本尊只允你一柱香的時間。”
末了又道:“別讓本尊等太久。”
妖王望向南溟,雙目血紅,瞳孔縮為一線,殺意凜然。
南溟擺手道:“妖王,你的敵意該面向謝惜樓,而不該面向我。”
他玩味地笑著,余光掃到祁墨云與瓊玉仙尊二人,突地面色一凝:“不好!”
祁墨云周身忽然散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華,他把手掌心貼上瓊玉仙尊的心口,道:“師尊待徒兒恩重如山,徒兒無以為報,只得如此償還。”
“你瘋了!快住手!”
待南溟上前制止時,結界已將他隔絕在外,祁墨云也已開始吸納瓊玉仙尊體內的魔氣。南溟怒不可遏,雙拳砸向結界,罵道:“該死!”
祁寒影的結界,南溟也不是不能破,只是一時半會兒也破不了。無奈之下,南溟只得道:“妖王,慕玄歌,如果你們不想看他入魔,就和我一起把結界打破。”
“不用你提醒。”
妖王幾乎是瞬間就將全身妖力灌注結界當中,慕玄歌緊隨其后,三人屏住呼吸,全力施為。
然而為時已晚。
體內的魔氣被人吸納,瓊玉仙尊緩緩恢復神智,面容也恢復正常,一雙銀瞳茫然地注視著祁墨云。
祁墨云將他體內最后一縷魔氣吸納,扭頭避開他的視線,并順勢劃下一道結界,隔開二人的距離。
“師尊,忘了我。”
他轉身,步向殘余巖漿匯聚的裂谷,所踏之處繁花似錦,帶來生命的希望,然而帶來希望的人,一顆心卻早已隨著另一個人的離去死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