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仰頭, 以便能看清楚痕跡所在,指腹沿著下頜游走,落到點點痕跡上, 疼得蹙眉。
徒兒免疫萬人迷屬性,應無礙,更何況自己還給徒兒用了失憶卡,也能確保萬無一失, 故而不會有什麼問題。
正思索著,忽有酒香撲鼻而來,祁墨云的手腕猛然被攥住。鏡中映出來人的影子,正是妖王。妖王眼中燃燒怒火,直直盯著鏡中的祁墨云,那些曖昧痕跡被他悉數收入眼中。
“誰碰了你?”
祁墨云倒也不慌不忙:“妖王殿下大駕光臨, 怎的連門都不敲?”
“妖界是本王的。”妖王緊盯祁墨云,壓下滿腔怒意, 啞聲道:“連你也是。”
祁墨云整理好衣領, 將罪枷與紅痕遮掩,道:“妖王喝醉了。”
祁墨云的語氣仍一如既往的冷淡疏離,這讓妖王的心沉了下去。
那日祁璟之斬殺朱雀之姿令妖王癡迷不已,妖王隱約察覺到自己對祁璟之的感情不一般,但卻不敢深思,心亂如麻中, 他一拳打碎了銅鏡。
破裂的鏡中映出二人支離破碎的影子。
這一拳令妖王冷靜下來, 他深深吸氣, 心中也隱約有了猜測,道:“魔氣放大了凌舞雩身上的欲念,他有這般心思,已非一日兩日。”
祁墨云心道:不過是我用錯了魅惑卡罷了,我養得徒兒純真無邪,哪有你說得這樣不堪?
“我們師徒二人如何,與妖王無關,但請妖王莫要妄加揣度,妖王心里也明白,我不過只是生得與祁寒影相似,除此之外,與祁寒影并無干系。”
乍聞祁寒影的名字,妖王如夢初醒——一遍遍從祁璟之身上苦尋祁寒影的影子,圖什麼?
“那是自然。”妖王闔眼,再睜眼之際又變回了那名睥睨天下的妖界之主,狹長的眼冷冷掃過來,道:“你與祁寒影云泥之別,本王比誰都清楚。本王之所以收留你與凌舞雩,不過意在完成鴛止的遺愿而已。至于本王提出與你雙修,不過是見你無法平衡妖力,欲以妖王之力助你一臂之力,既然你放棄了生機,今后若想求本王,便沒那麼容易。”
哦。祁墨云面無表情地收走了妖王的情感值,并輕勾指尖,引動了師徒契約,令窗外的凌舞雩不能動彈。
——凌舞雩昨夜莫名頭痛不已,今早難得起晚,連忙做好早餐前來尋師尊,沒成想竟聽見妖王大放厥詞,火氣立馬不打一出來,沖動之下欲進入房內教訓妖王,卻因師徒契約的緣故早早地被祁墨云發現了。這會兒,他聽到祁墨云傳音,被指示斂去氣息,只能慪著一肚子火,默默端粥立于原地。
待妖王走后,他的火氣還未平復。
祁墨云推開雕花后窗,伏于窗臺之上,右手托腮,左手按在窗欞之上,撤去了師徒契的制約,懶懶散散地望著外面的凌舞雩。
而凌舞雩仍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端著托盤,動也不動。
托盤中的魚片粥氤氳熱氣。
祁墨云將視線從魚片粥上移開,微微歪頭,心想:不過只是強制他不許出聲而已,如此便生氣了?
從祁墨云的角度可以看清凌舞雩的發頂。未及冠的少年扎著高馬尾,束發的銀冠于晨光下閃著微光,興許因起床太過匆忙,有幾縷頭發未扎進去,垂墜下來,落于脖頸之中。
這幾縷不乖的頭發令祁墨云看得很不舒服。
待祁墨云反應過來時,他已伸出手去,屈指勾住了凌舞雩的一縷發絲,手也不經意地觸碰到了凌舞雩的肌膚。乍被冰涼的手觸碰,凌舞雩的耳根立馬燒起來,人也“噔噔噔”后退三步,一雙鴛鴦眼驚訝地望著祁墨云,手中托盤隨他的動作晃蕩幾下,碗中的粥灑了出來。
哎……粥!祁墨云心疼地皺眉。
他板下臉來,用命令式的語氣喚道:“過來。”
凌舞雩瞳孔一縮。
夢里,也是這個聲音喚他過去。
他腦中回想著昨夜夢中的細節,腳步輕浮,腦子像變成了一團漿糊,幾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窗邊。祁墨云見碗里還有不少粥,好歹放下心來,手壓上凌舞雩的額頭,靈力探入他的識海,發現識海中的黑氣變得稀薄,那條蜷縮著的小黑龍也變回了小青龍。
祁墨云見凌舞雩在抖,以為他難受,就像一名普通的長者一般摸了摸他的發頂以示安慰,
懷念著兩只可愛的龍角,心中直嘆可惜。
“魔氣已成功驅散了。”
凌舞雩始終低著頭,道:“那師尊,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祁墨云道:“不可以,需多待一段時日,此處妖氣充沛,可助你我穩定體內妖力。”
凌舞雩問:“那要待多久?”
祁墨云道:“三個月吧。”
凌舞雩“哦”了一聲。
祁墨云的視線又落在他頸間的發絲上,道:“不喜歡這里?”
凌舞雩嘟嘟囔囔地道:“不喜歡。”
祁墨云被他這幅率真的模樣可愛到,伸手端起托盤上的粥,轉身往屋內走去:“不喜歡也要待著。”
凌舞雩這才敢抬頭直視祁墨云,看他坐于桌前,骨節修長的手執起調羹,舀起一勺晶瑩剔透的粥。
凌舞雩那雙清澈的眼神灼熱起來,卻在想起彼此身份的那一瞬,不得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