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躺下,祁墨云就困了,對凌舞雩道:“睡吧,睡醒了,身上的傷就會愈合。”
他迷迷糊糊地拍著凌舞雩身側的被子,一下一下,節奏規律,像哄孩子似的。他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讓凌舞雩睡著,反正自己越拍越困。
凌舞雩并沒有睡。
他一直注視著屋頂,待身邊響起平穩的呼吸聲,才僵硬地扭頭看過去。
師尊與平日里的模樣相差很大。
冰冷漠然的模樣早已不復存在,現在的師尊很溫柔,長眉舒展,睫羽顫動,唇抿成一線,呼吸聲很輕,讓凌舞雩想起師尊變成的白貓,心像是浸在了蜜糖中,甜度令他一時忘卻了胸中的郁悶。
但過了一會兒,那種躁郁的感覺又浮上了心頭,令他的呼吸也沉重起來。
凌舞雩只覺自己心里煩亂,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直到視線落到師尊柔軟的嘴唇之上。
已是夕陽西下。
凌舞雩并未睡著,他早已穿好衣服下了床,此時正坐在梨花木桌前發呆,與沉眠的祁墨云隔了一個屏風。
屋外隱約傳來鳥鳴聲與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凌舞雩怕吵到祁墨云,設下一個隔音的結界。過了一會兒,門忽然震動起來,似乎有人在砸門。
凌舞雩這才起身去開門。
黃衫少女見門打開了,激動地跳了起來,但一看開門的是個陌生人,失望地“啊”了一聲,一邊往屋里瞅一邊道:“你誰?我的神仙哥哥呢?”
凌舞雩垂眸看了一眼那少女,道:“狐妖。”
小狐妖警覺地后退兩步,兩條手臂擋在胸前作出攻擊狀:“我偽裝的這麼好,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等等等……你有龍角,你是條青龍!還是只半妖!不對……”
她鼻尖動了動,隨后滿臉驚恐:“我的天吶,你身上還有魔氣!你你你……你是個什麼怪物?!神仙哥哥呢?”
凌舞雩道:“我的確是半妖,但我不是怪物。若你是來找我師尊的,他早已睡下,你回去吧。”
“我不。”小狐妖嘟囔著。
她見門縫還算大,以自己的身型能鉆進去,便瞅準空檔想要往屋里鉆,被凌舞雩伸臂擋住了。
小狐妖的額頭磕到凌舞雩的胳膊上,疼得一邊揉額頭一邊抬眼瞪凌舞雩:“你讓開,我要見神仙哥哥!”
說著,小狐妖一邊往屋里瞅一邊扯著嗓子喊:“神仙哥哥,是我呀,我是小狐貍,五年前曾侍奉過你起居的,你還記得我嗎?”
凌舞雩聽到“侍奉起居”幾個字,沉下臉。
“神仙哥哥!你聽得見嗎?”小狐妖沒有感受到周圍的低氣壓,仍在大聲呼喊試圖引起祁墨云注意:“你出來見見小狐貍吧!”
她扯著嗓子喊,喊得嗓子都快啞了也沒聽見屋里的動靜,哪里知道此處已被設下隔絕外音的結界?撓了撓頭,嘟囔了一句:“奇怪。”
小狐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擰著兩條柳葉眉,陷入思考當中,想著想著,她“啊”了一聲,“蹬蹬蹬”后退三步,驚恐地指向凌舞雩:“你對神仙哥哥做了什麼?你不會……”
小狐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凌舞雩,見他頭發披散著,衣衫也不是特別整齊,道:“你是不是對神仙哥哥做了那種事?”
小狐妖腦中閃過話本的情節,面紅耳赤地剁了剁腳:“回答我!你有沒有……”
凌舞雩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搖了搖頭。
小狐妖舒出一口氣,叉起腰,指著凌舞雩的鼻子道:“諒你也不敢,我告訴你,神仙哥哥是我的!”
凌舞雩:……
凌舞雩要關門了。
小狐妖急得眼淚汪汪:“不要關門!你就讓我見見神仙哥哥吧,我們家妖王不好了!”
聽到妖王,凌舞雩頓了頓。小狐妖見有戲,吸了吸鼻子,開始用哭來博取同情:“我們躲在運送靈獸的車子里,好不容易才進了天劍門,眼見馬上就能溜來見神仙哥哥了,誰知我們妖王看見弟子們想要殺靈獸來吃,氣得暴露了身份,傷了很多人,還驚動了幾個大佬和那個可怕的瓊玉仙尊,現在他們打起來了,我也幫不上忙,只能和九……”
不遠處的花叢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小狐妖聽到了,連忙改口道:“不是……只能自己一個人跑來找神仙哥哥,這樣就算妖王沒了,我也能帶神仙哥哥回妖界,至少能養好他的身體,以慰妖王的在天之靈……”
躲在花叢里的九尾妖狐扶額:這個傻子……妖王還沒死呢好嘛!
不過,實在不行的話,照顧祁墨云的重擔只能落到自己身上了。
這麼想著,九尾愉悅地動了動發間的狐耳,尾巴不小心劃出花叢的掩映,連忙收了回來。
凌舞雩“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并為所有門窗施加了一層結界,致使它們堅不可摧。
所有聲響都沒隔絕在外,寂靜中,凌舞雩繞過屏風,緩緩靠近床榻,躺了上去。
凌舞雩靜靜地看著祁墨云,鼓起勇氣將他攬入懷中,用下巴輕輕蹭祁墨云的發頂,道:“師尊,我不想讓任何人把你帶走。”
他眼眸深沉,一雙異色瞳看上去有些妖異,在透入的晚霞中閃著光:“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