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明或暗的白光照在我臉上,等待中的靜默被一種形同死亡的氣息包圍了。”
“我突然聽到一個幽冷的聲音。他確鑿無疑地對我說,再過不久,也許是幾天,幾小時,或者再過十分鐘,我將不再是一個人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陳霽初已經大汗淋漓。他困惑地看向葉啟維,問:“什麼?是誰說的?”
“我自己。”葉啟維無辜地眨著眼睛,釋然道:“我不覺得拍戲有多刺激,但在那個瞬間,我清楚地感受到身體分裂出了另一個我。”
那些不堪忍受的意識好像受到了某種創傷,野蠻地沖出沉寂已久的軀殼,賦予他生命中最殘酷的緩刑。
“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劇情依舊朝著無解的方向發展著,好像有許多事情正在改變,但我一點也不記得。沒有人告訴我什麼時候殺青,很久之后,我下意識地看向記錄下一切的攝像頭,立刻就明白已經結束了。”
“我走出片場,以為去充滿生活氣息的城市里逛一逛就會好了。但我大概真的是一個罪人,始終被那種朦朧不明的感覺籠罩著,幾乎窒息。就像吞食了大量的藥片,我只有站在自己的外面,才能再次自如地呼吸。”
“其實我隱約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似乎需要一個契機,就此徹底消沉。只是精神長期懈怠,從來都不去構想一段墮落的歷程。我沒法選擇,因為選擇也沒有結果,但它主動找上門來了。于是我理直氣壯地做了瘋子,可能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葉啟維抬手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如同解脫了一般。
他看向陳霽初,怔怔地湊過來,替對方拭去不肯止息的眼淚,柔聲說:“怎麼哭了。”
陳霽初即刻回神,意識到像今天這樣的夜晚,本該無人,由著他造就殺人的夢。他自言自語道:“原來那些夢是讓一切合理化的安慰劑。”
“可是夢真的能夠合理嗎?”葉啟維急迫地問,“那你為什麼總是毫無緣由地夢到我,還越陷越深?”
是啊,這是他死氣沉沉的生活里唯一的奇妙元素。就像他們亦真亦幻的相遇,局外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窺破個中滋味。不知是誰充當著幕后推手,讓偶然引致的感情生根發芽了。
陳霽初這麼想著,突然做出決定:“我們去尋找那位神經兮兮的導演吧。”
去問他為什麼要制造如此多的謎團,為什麼日子總是需要捱過去,或者只是隨便問問。管他呢,要不然還能問誰?
他們只是想要拋卻無關緊要的瑣事,如果找不到,就對這個世界大聲說惡心。
他又一次打了個哈欠,疲倦地說:“等睡醒,我們就出發。”
“我想和你一起睡。”葉啟維近乎慌張地拉住他,解釋道:“我知道你害怕夢到我死在你面前,這次我就躺在你身邊,讓真實的我離你更近一些,好不好?”
陳霽初應允了。他幾乎困得犯迷糊,實在無暇顧及這時的親密是否合適。
兩人平躺在一張單人床上,手臂不可避免地緊挨著。但葉啟維似乎不能滿意,非要牽著手睡。如果不是看到陳霽初的眼神立刻變得戒備,他還要得寸進尺地把人擁入懷中。
畢竟喝了太多酒,陳霽初很快就睡熟了。
葉啟維聽著旁邊淺淺的呼吸,緩慢地翻動身體,面對陳霽初沉靜的側臉。
他們的關系由一個個約定組成,似乎只能在象牙塔里存活。這次尋人之旅結束后,他們還能約定些什麼呢?
葉啟維不再小心翼翼地等待機會了。
他盯著近在咫尺的臉龐,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然后無所顧忌地摟住了對方。柔軟的發絲掃過頸側,他聞著陳霽初身上淡淡的香氣,在數不清的時日里第一次安穩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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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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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霽初被極力擁抱著,幾乎感受到一陣遲來的鈍痛。
雨又開始下了。
夏日的高溫并沒有因為忽然而至的雨降低分毫,沉悶的熱氣仍舊鋪天蓋地,陳霽初卻覺得很冷。
他全身濕透,沒察覺出砸落的雨滴中混入了一種異樣的紅,正沿著自己的背脊悄悄暈開。
與自己緊緊相貼的人是誰?
陳霽初強忍住身體不自然的顫抖,努力掙脫了箍住自己的手臂。他看到對方揚起血淋淋的手腕,臉上掛著蒼白的笑容。
手里的刀不知是何時被奪走的。仿佛要確認自證預言的詛咒,陳霽初下意識地要和面前的人爭搶,但對方迅速識破了他的行動。
右手突然被用力攥住了,連同刀一起。
心中的恐懼近乎嚎叫著,震得他開始耳鳴。陳霽初迫切需要說些什麼,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喊出真正的言語。
只是被牽制住了一兩秒鐘,他便無力改變這命定的結局了,刀已經精準地刺入了對方的心臟。
耳畔傳來虛弱的低語:“由你來決定吧。
無論你還想不想繼續下去,我都永遠愛你。”
對方似乎并不愿意脫離這難得的親密,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