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檐瞳仁狠狠一縮,心口突突直跳,好似被人迎面重擊了一拳。
看到傷口,郎中神色更加肅然,“大人的傷口已經化膿,須得拿刀切開,將膿水擠出。”
姜檐雖沒受過這樣的傷,但他知道史上有許多名將便是死于傷口化膿。
見姜檐遲遲不開口,老郎中忍不住出聲提醒,“如何診治,還請殿下早做定奪。”
再拖下去情況更危險,莫說手臂保不住,怕是連命都沒了。
姜檐看著床上高燒不退的人,雙目透出一點猩紅,啞聲說,“開刀!”
老郎中不敢耽誤,讓藥童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從里面取出刀、酒、蠟燭。
將刀浸泡在酒中半刻鐘,然后在火上細細烤干,又用酒擦拭了兩遍衛寂的手臂。
下刀之前,郎中恭敬地對姜檐說,“還請殿下找人摁住這位大人。”
姜檐沒說話,坐到床頭讓衛寂枕在他膝上,將衛寂的上身抱了起來,雙腿則讓一個孔武有力的侍衛摁住。
姜檐抬頭看了一眼老郎中,“下刀罷,小心別傷到其他地方。”
郎中咽了一下喉嚨,讓藥童務必捉穩衛寂的手臂。
這要是不小心刮到其他地方,他們便是有兩個腦袋也不夠砍。
鋒利的刀刃落下,切開一角傷口。
昏迷的衛寂身體突然震了一下,喉嚨發出一種含糊的痛苦聲,像是疼極了。
姜檐耳膜似乎要被這道聲音刺穿,他抿緊唇線,更用力地抱緊衛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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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擠了三遍膿水,直到最后擠出純正的鮮血,郎中才用袖口擦了擦汗,示意姜檐可以將人松開。
衛寂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濡得濕透,手臂的腫脹還沒消退,經過這番折騰腫得反而更厲害了,身子如火爐那般發燙。
郎中寫了一張藥方,讓藥童帶著侍衛去抓藥。
看著雙眼緊閉,唇色如霜的衛寂,姜檐低聲問,“他什麼時候能醒?”
老郎中不敢夸大,但也不敢把情況說的太糟。
他字字斟酌,“每個人的體質不同,體魄強健一些的明早便能醒,等服上幾貼藥之后,應當就沒事了,若是體質差一些……”
說到這里他便不敢再往下說了。
濃瘡一事本就因人而異,他也不敢保證榻上這人明早一定醒來。
反正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如今只好聽天由命,看他福氣大不大了。
姜檐聽懂了老郎中的未盡之言,心口好似被人硬生生插進來一把刀,一時疼一時怔,指尖都泛著抖。
早上人還好好的,現在卻躺在這里沒了生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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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豐沛的雨水打在庭院那株銀杏上,好似誰在夜里嗚咽。
屋內點著燈,將正堂上那幅菩薩垂眸的畫像映得慈悲生憫。
衛寂每年都會去寺廟,雖然去的不算勤快,但每次去都很虔誠。
大概是知道衛寂禮佛,趙振勉才會在他房中掛上一幅菩薩像,姜檐的房里則沒有。
或許也有,只是他沒注意到這些瑣碎之事。
因為姜檐不信佛,對那些叩拜祈福的行為也是嗤之以鼻。
如今,他歸于蕓蕓眾生,虔誠地跪到菩薩像前。
薄黃的光攏在姜檐面上,照出面上的悲與苦,慌與懼。
姜檐將微顫的雙手合十,這一刻,他是希望有滿天諸佛,希望有神或者佛來憐憫垂青他,不要將衛寂從他身邊帶走。
他想衛寂康健喜樂。
還想與衛寂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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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下了一夜的雨,隔日,天放得很晴,萬里無云,艷陽當空。
一早便有一只喜鵲落在銀杏上,喳喳地叫不停。
衛寂便是被這樣的聲音吵醒,他好似做了一夜的噩夢,身子沉進沼澤里,口鼻都被封住,連呼吸都不能。
后來又有數十頭眼冒綠光的野狼圍住他,它們撕咬著衛寂呼救的手臂。
衛寂痛得恨不得當場死過去,只恨沼澤沒封住他的痛覺。
總之這一覺睡得極為不好,正當衛寂難受時,一道光照進來,耳邊跟著響起喜鵲的叫聲,他才勉強睜開眼皮。
入目便是一張疲憊的臉,姜檐雙眼紅腫地看著他,像是一夜都沒睡好的樣子。
見衛寂醒了,姜檐露出驚喜之色,“怎麼樣,哪里有沒有不舒服?”
不等衛寂回答,姜檐便快步走到門口,將昨日那個郎中喚了過來。
郎中被迫留在州府衙門,他也是一夜未睡好,擔心床上那位大人真這樣去了,他跟著受牽連。
一夜過去,郎中好似老了四五歲,實在是心力交瘁。
見人終于醒了,他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忙為衛寂把了把脈。
衛寂的身子還是虛弱,但已經沒什麼性命之憂,老郎中重新開了方子,在里面加了一味補氣血的藥草。
衛寂還不知自己昨晚經歷了什麼,以為只是染上了重一點的風寒。
本不想姜檐擔心才沒跟他說,最后還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衛寂心中有些愧意。
他抬了一下手臂,傷口處鉆心似的疼,衛寂也沒有多想,昏昏沉沉又睡著了。
迷糊間他被人灌了幾口溫粥,之后又喝了大半藥。
衛寂脾氣一向好,哪怕病了被這樣折騰也很溫順,旁人喂他什麼他便吃什麼,喂完他接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