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寂這里碰了一個軟釘子后,趙振勉沒再貿然找過去,好似那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他待衛寂依舊熱絡。
趙振勉不提,衛寂也只能按兵不動,生怕打草驚蛇,擾亂了姜檐的計劃。
太子來常白郡雖是為了興修水利,但既然到了這里,官員們自然也該上奏疏,將轄內近些年的情況呈報給姜檐。
不足五日,姜檐的案牘上摞滿了從縣到郡的公文,還有駐軍的情況。
如今已經施行二十五字條令,所謂的二十五字便只能在奏疏上寫二十五字,若情況復雜便附上詳細呈述。
這道條令頒到各州府后,呈上來的奏疏果然薄了一些。
姜檐看著也省眼省時,一目十行地掃過,見奏疏上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便放到左側,那些請安的折子直接扔到右側,連附錄都不看。
他看奏疏時,衛寂在旁幫他整理。
姜檐匆匆過了一遍,見沒什麼要緊的,便翻看案桌上左側那摞擺放整齊的奏疏,提起筆一一回復。
衛寂為姜檐研墨,看他筆走龍蛇地批復。
姜檐回得都很簡短,沒一會兒便全部處理完了,將筆放硯臺上一丟,伸了一個懶腰問衛寂想不想再去大壩走一圈?
看著右側那摞只是看過,卻未曾批閱的奏疏,衛寂不解,“殿下不處理這些麼?”
姜檐懶懶睨了一眼那些奏疏,“都是請安的,有什麼好回的?”
即便是請安的奏疏都附有幾張附錄,大家習慣了累贅的敘事,條令下來后一時改不了,只好在附錄中按照原先的呈奏又寫了一遍。
因此幾乎每個奏疏都附著幾張紙,只有少幾人真的只寫二十五字,哪怕請安的折子也是如此。
姜檐懶得看,衛寂卻覺得不妥。
他勸道:“條令剛頒布,臣擔心有些人會忙中出錯,殿下還是都看一看最為妥當。”
縱是不愿看這些文縐縐的附錄,姜檐還是聽了衛寂的勸諫,他將右邊那摞推給衛寂,“你看這些,我看這些。”
衛寂想說于理不合,可看姜檐擰著眉撿起一份奏疏,仇大苦深地看著,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只是一些請安的奏疏,應當是沒事的。
衛寂在心里寬慰著自己,他默默拿起奏疏幫著姜檐看。
小半個時辰后,衛寂還真從請安的奏疏附錄中找出一件要緊的事。
“殿下,藍安縣下雨了。”衛寂忙將手中的奏疏遞給姜檐,“河水上漲,快要漫過堤壩了。”
姜檐接過來看得飛快,越看眉頭越皺,奏疏最下面是藍安縣的縣丞,名叫孫有祿。
凡是有關水利一事的都要呈報給付明遠,即便姜檐沒看這份奏疏,付明遠也會收到。
但若漏掉的不是水利,而是其他大事呢?
姜檐惱怒地重重拍了一下案桌,“這個孫有祿太過可恨,這樣重要的事不稟告,請什麼安?我看他這個官是不想做了,回家給他爹娘請安去罷。”
他飲了一口茶,越想越氣,放下茶杯道:“先打他二十板再說。”
衛寂猶豫著說,“臣記得這個孫有祿是洪嘉十七年的進士,若他二十五歲中舉,如今也是六旬老翁了,怕是受不住二十大板。”
姜檐納罕,“你怎麼知道的這樣清楚,你認識孫有祿?”
衛寂搖搖頭,向姜檐解釋,“臣在京城時,特意去史部查過。”
這是他第一次為圣上辦差事,還是跟隨姜檐,自是小心謹慎。
他不僅翻閱了歷朝歷代有關水利的書籍,還好好地了解了常白郡一番。
常白郡共有十五個縣邑,每個縣丞姓甚名誰,他拿著皇上給他的圣旨到史部全都查了查,以防姜檐日后能用到。
衛寂道:“孫大人年歲已大,可能一時無法理解新頒下來的條令。”
姜檐眼里不容沙,哼了一聲,“這就是不用心。其他州府也有六旬官員,怎麼不像他這樣?若是都像你這樣知我心意,那我得省下多少心?”
衛寂眼睫動了動,不大好意思地垂下頭說,“臣……跟隨殿下時間久了,自然比旁人要了解殿下的意思。”
姜檐聞言靜靜地看著衛寂,半晌才低聲問,“僅僅只是因為與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沒有其他麼?”
衛寂呼吸一滯。
第65章
姜檐望過來的目光純澈, 好似月下一汪粼粼波動的清泉,里面盛滿的熱切期盼幾乎要將衛寂淹沒。
被這樣的視線盯著,衛寂滾動著發脹的喉口,除了一個‘臣’字, 再也說不出其他話。
姜檐仍舊看著衛寂, 全身緊繃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但衛寂再開口時, 姜檐卻又急迫打斷了, 好似怕衛寂說一些他不愛聽的。
為了堵住衛寂的話,姜檐語速又快又急, 如玉珠滾落那般。
“算了, 既然他年事已高,那我便不打他板子了。但是要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省得再出這樣的亂子……”
說到一半姜檐突兀地停下來, 他靜看了衛寂幾息,還是忍不住重提剛才的話。
姜檐低聲說, “這件差事若辦得好,回京我可以向我父皇討一個賞。”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 但衛寂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