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寂先是給他剪了一個簡單的公雞報曉。
剪出來姜檐才反應過來,原來每年節氣時窗上貼的窗花就是剪紙,他以前從來沒有認真打量過,自然不會去想它是怎麼做出來的。
姜檐屬相是龍,這個有些復雜,衛寂還沒那麼好的手藝。
想了想,他又給姜檐剪了一個福字,一個囍字。
姜檐拿起大紅的囍字看了又看,然后用一種羞怯的目光飛快瞟了一眼衛寂,“剪這個給我做什麼?”
昨日送他桃花,今日又送他囍字。
衛寂老實道:“因為這兩個字臣剪得最好。”
姜檐耳朵自動將‘這兩個字’蔽之,變為‘這個囍’剪得最好,他眼睫垂了垂,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上提。
姜檐說,“你也不必專門學這個,東宮應該有的是這樣的巧娘。”
衛寂道:“臣也不是專門學的,只是見虞姑姑剪過便試著學了學,殿下要學麼?”
姜檐眼神閃閃,“你一個人學不夠,還想我跟著你一塊剪……東宮這麼大,只靠我們怎麼能行?”
他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后語,衛寂不解其意,以為他不愿意學。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姜檐又說,“不是要我學麼?把剪子給紙給我。”
見他又變卦了,衛寂看了他一眼。
姜檐面色紅得很厲害,怕他又燒起來了,衛寂忙道:“殿下先睡一覺罷,這個不著急學。”
姜檐看著他,“我沒事。”
衛寂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只好順著他來,“那臣再剪一遍給殿下看。”
姜檐昂昂下巴,從鼻腔‘嗯’了一聲。
姜檐實在不是什麼巧手,要他挽弓射箭還行,但剪這些零碎的小東西便如同夸父拿針。
衛寂演示了兩遍,還時不時在旁提醒姜檐剪刀的輕重力道,即便是這樣,剪出來的也很不像話,展開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字。
姜檐眉頭緊蹙,抓過衛寂手里那張剪壞的紙,揉成一團丟到了床柜的抽屜里。
姜檐道:“這個不算,我第一次剪手生。”
他勝負欲極強,從不愿意在人前露怯,尤其是在衛寂面前。
衛寂忙點頭,“第一次剪,能剪成這樣已是很好了。”
姜檐默默拿過剪刀跟紙,抿著唇一點點開始剪。
這次進步許多,但還是看不出‘囍’字,他又揉成一團丟進抽屜里。
沒等他剪第三次,體內再次涌起一股熱浪,雙眼也忍不住發澀發脹,姜檐這才作罷,老實地趴回到了床上。
衛寂將幔帳又全部放了下來,省得屋內太亮姜檐睡不好。
這時金福瑞走進來,手中端著一碗酸苦的清心湯,聞到這味姜檐的眉頭便狠狠擰起來。
可衛寂在這里,他又不得不喝。
似是看出姜檐心中的不情愿,在姜檐喝湯藥時,衛寂先遞過來幾顆糖漬過的果子,“虞姑姑做的栗酥很好吃,明日臣給殿下帶。”
姜檐:“不想吃栗酥。”
衛寂:“那殿下想吃什麼?”
姜檐癱著臉道:“只要不是栗酥,你都帶什麼我都吃。”
見他又在跟虞姑姑較勁,衛寂只好說,“那臣給您做冰糖脆梨。”
姜檐這才高興,仰頭痛快地將清心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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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等衛寂走后,姜檐擺弄著衛寂先前剪的喜字,愛不釋手似的。
他抬頭對一旁收拾的金福瑞說,“這是他給孤剪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金福瑞笑道:“奴才一看這‘囍’便覺得吉利,小時候聽說書人講,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說是便是這個‘囍’字。
殿下您看著一左一右,像不像兩個相伴一生的人?”
末了金福瑞又夸,“還是小衛大人聰明手巧,奴才可剪不出來這樣工整對稱的字。”
姜檐抬起手中的字,在燈下又細細打量,越看心里越美,像剛咽了一塊方糖。
金福瑞走過來道:“殿下,要不要奴才找個畫框,將這個囍字裱起來?總歸是小衛大人的一番心意,裱起來能存放得更久一些。”
聽到‘心意’二字,姜檐耳尖動了動,“你總說心意,那他到底是什麼心意?”
他的聲音漸小,說到最后幾乎沒了音。
金福瑞抬頭看來,就見姜檐神色怔怔,眉宇間帶著不自知的悵然。
這話不好答,金福瑞沒敢說話,只是小心從姜檐手中接過字,“奴才去將字裝裱起來。”
姜檐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他鉆回被窩,面上的郁郁并未消退。
第60章
衛寂第三日來東宮時, 姜檐神色懨懨的,一整日都沒怎麼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燒得難受。
隔日他的心情轉好,情緒恢復正常, 只是不像前日那樣總冒出衛寂聽不懂的古怪話。
雨露期最后一日, 姜檐總算燒得沒那麼嚴重, 還與衛寂商量要去哪兒看桃花。
京中有兩處桃園, 一處在山上稍大一些,旁邊還有一條小河, 這個時節常有儒生在此搭上營帳, 飲酒、賞花,然后作詩。
另一處不過兩畝桃林, 但不遠處有梨園, 三月梨花開得也很好。
衛寂在京中這些年,壓根沒去過幾次詩會, 他是想看一看文人斗詩,但顧念到姜檐不喜歡這些酸腐的東西, 因此選了小桃林。
約好了日子,但極為不巧的是, 皇上下旨召衛寂進宮。
按理說科考后,最早也要等上半月才能放下授官文書,這還不到十日, 皇上卻要讓他入宮, 衛寂不免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