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要出去,又聽見身后的衛寂說,“我先前說出府,是想去京郊那處宅子讀書,不是要去東宮。”
衛宗建腳步慢了下來。
衛寂垂下眼睫,喉頭像是滾過刀子似的,每次吐息都極為艱澀難受。
他說,“要我去見他罷,我會跟他說清楚的……我也沒有想過與殿下怎麼樣。”
最后一句話,衛寂說的輕不可聞,只有他自己聽見了。
姜檐對他很好,衛寂不知道這種好會不會如他父親對他母親這般,隨著時間而消失殆盡。
不管會不會,衛寂都不愿去賭。
他想做姜檐的少年玩伴、也想做他日后最忠心的臣子,獨獨不想成為他的枕邊人。
世上有太多人像他母親這樣,由愛生怨,再生恨。
衛寂不想重蹈覆轍。
他若成婚一定是與那人相敬如賓,平淡如水地過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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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福瑞坐在廳中,已經喝過侯府下人續過的第三遍茶水,卻還不見衛寂的影子。
就算侯府有皇宮那麼大,也不必通稟這麼久,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金福瑞心中實在難安,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在他身旁伺候的管家眉心一跳,面上卻端著笑,“實在的對不住您,昨日晚上莊子送來了年貨,老太太說公子大了,該學著管家了,所以這大小一應事物都得公子過一遍目。”
金福瑞裝作聽不出管家話中的意思,“正巧咱家坐的有些累,勞煩您帶咱家去看看小侯爺。”
管家剛要推辭,金福瑞搬出太子壓人。
“咱家是奉殿下之命,今日怎麼也得見小侯爺一面,不然不好交差,萬一這殿下生了氣,咱家能有幾個腦袋擔著?您說是不是?”
管家只得連聲應是,心里卻叫苦不迭。
侯爺再不出來,這人他可是拖不住了。
這時衛寂院中的小廝來請金福瑞過去,管家舒了一口氣,面上卻不敢顯露,親自將金福瑞帶了過去。
衛寂臉上有傷,不便讓金福瑞見到他此刻的模樣,因此在案桌上堆了高高好幾摞書,他在里面假裝忙碌。
金福瑞在外面,只看到衛寂半張側臉,納罕地問,“小衛大人這是做什麼?”
衛寂嗡聲說,“今日天氣好,準備曬曬書。”
金福瑞隱約覺得不對,但暫時沒想通哪里不妥當,跟衛寂閑聊了幾句,將姜檐的囑咐一并說了。
衛寂悶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見衛寂實在忙,金福瑞只好先行回去,省得等在東宮的姜檐擔心。
金福瑞走后,衛寂跌在座椅上,趴在臂彎靜了許久。
旁人誰都沒敢說話,良久衛寂起身,一個人默默地將案桌上的那些書全都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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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寂的臉上了藥,先冷敷后又熱毛巾捂著,隔日一早紅腫總算消失。
但嘴角的傷卻沒那麼好養,已經結了痂,還要等幾日才能全好。
早上衛寂差人告訴姜檐,上午他有事便不過去了,下午會去一趟東宮。
衛寂留在家中難得沒溫習功課,打開床頭的箱柜,將姜檐這些年送他的貴重東西都收拾了出來。
下午用過飯,衛寂便拿著這些東西,坐馬車去了東宮。
昨日西弗朗來過,給姜檐送了不少寶貝,他正稀罕呢,見衛寂來了,便興頭十足地拉著他去看。
衛寂側身避開姜檐。
姜檐回頭看他,見衛寂一直低著頭,他好一會兒才發現衛寂的嘴角有一道痂。
姜檐湊身上前,擰著眉問,“這是怎麼弄的?”
衛寂向后退了一步,將早想好的說辭告訴他,“昨日臣家里吃熱鍋子,羊肉吃多了,便上了一些火。”
衛寂很少說謊,因此姜檐沒怎麼懷疑,但還是有些奇怪,“你怎麼一直垂著頭,落枕了?”
衛寂靜了一會兒,他并未答姜檐這話,“臣想了想,還是回去讀書好,日后怕是不能再來東宮了。”
姜檐一聽這話急了,“我這些日子又沒有打擾你讀書,你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衛寂緩慢道:“臣如今已經分化成陰坤,不便留在東宮。”
姜檐耳根一動,跟著垂下頭,“你是要我到你府上求娶,你才肯繼續伴讀?”
衛寂心口砰砰,他閉眼把心一橫,“臣從未有這個意思,臣對殿下只有敬重。”
姜檐怔怔地看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衛寂掐緊袖口,努力平穩著聲音,“臣跟殿下說過,臣想考科舉,做太子妃無法入仕,所以臣沒有肖想過這個位子。”
姜檐面上閃過不自知的慌亂,急道:“這是什麼話?誰說做太子妃不能入仕,你若是想,那我便去找我父皇,你讀書這麼好,自然該入朝為官。”
衛寂眼眶泛上熱意,他忍著說,“日后臣在朝為官,能幫著殿下一塊分擔皇上之憂,已是很高興,心中也無比盼望殿下能找到真正佳偶,臣并非那個良人,還請殿下不要去找皇上。”
聽出他話里的拒絕,姜檐心急如焚,“誰逼你說這些的?是不是你父親,他逼你了對不對?”
衛寂搖搖頭,“臣是陰坤,殿下是陽乾,與殿下成婚,我父親該高興的,怎麼會逼臣說這些話?”
姜檐喃喃:“那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你那麼喜歡我,為什麼現在說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