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寂的腳被硯臺砸到,他忍著痛地抽回了凍麻的腳。
衛宗建居高臨下,語氣沉沉,“我說,你寫。”
衛寂沒動,他攥緊手中的書,壓著聲音問,“寫什麼?”
衛宗建冷冷道:“我今日跟皇上說了,你身子骨不適,以后不便再去東宮伴太子讀書。”
衛寂心口一悶,下唇動了動。
衛宗建:“從今以后,沒事你少給我出門,留在家中讀書。你若有那個本事一舉中第,搬出侯府另立門戶,日后怎麼樣我也就管不著你衛大人了。但你一日待在府中,就得聽老子的。”
衛寂喉嚨發堵,如吞了火炭那般難受,連吐息都變得困難。
天下沒有哪一個孩子想被父母趕出家,這里縱是再不好,他也生活了這些年,也是他的家。
但衛寂沒有哭,許久他才艱澀地開口,“我想出府。”
衛宗建這話一半是在逞恨,就似天下所有父母面對不聽話的孩子時,便會說出那句,再不怎麼怎麼樣,娘/爹就不要你了。
說這樣的話并非真是不想要,只是要孩子低頭服軟,要他們乖順聽話。
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答案,衛宗建的火氣頓時沖上腦頂。
于是話更狠厲,更口不擇言。
“出府給老子丟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東宮那位什麼干系?”
“那倆世子跟太子同宗同姓,他們都不曾在東宮留下吃過一頓飯,睡一個屋,你是去伴他讀書了,還是陪他去睡覺了?”
“我衛家怎麼養出你這麼一個不知羞臊的東西?你以為他會娶你?你頂多就是一個媚臣,佞臣。”
衛宗建每說一句,衛寂臉色便白一分。
氣到頭上,衛宗建什麼狠話都說得出來,“早知你如此,還不如此刻打死你,也好過你在史書留下這等臟污的名聲,給衛家丟人。
”
說著他轉身四下尋找趁手的物件,像是真要活活打死衛寂。
衛寂眼里的淚掉了下來,他跟姜檐確實有不合規矩之事,但他并沒有媚上,也沒有做衛宗建想的那件事。
衛宗建額上青筋畢露,從角落抽出一截斷的粗木。
闊步走到衛寂面前,揚起手。
看著衛寂臉上的淚,以及高高腫起的面頰,衛宗建手一頓,狠狠砸到衛寂身旁的墻。
墻皮脫落,橫梁上的土粒簌簌下落。
衛寂嚇得整個人一抽。
衛宗建眼睛拉著血絲,面容猙獰,怒聲呵斥,“拿起筆來,給我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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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下了課,姜檐心中惦記著衛寂,擔心他沒休息好生了病。
回到寢殿,里面卻不見衛寂的蹤影,姜檐心中納悶,叫來了金福瑞問他衛寂的去向。
金福瑞也是一頭霧水,“奴才沒見小衛大人。”
姜檐:“我不是叫你給他熬湯?”
金福瑞:“殿下是吩咐了奴才,所以奴才去了一趟膳房,回來也沒見到小衛大人。”
姜檐不解,“那人去哪兒了?”
金福瑞揣測,“會不會是侯府有事?不到十幾日便要過年,往年這個時候侯府都往東宮送年貨,奴才聽說,這些年貨小衛大人都會過目一遍。”
姜檐拉下臉,“年貨而已,送什麼不行?非要叫他回去做什麼,他昨日也沒休息好,天天讀書,有什麼好讀的?”
金福瑞忍不住笑了,“那奴才把湯送過去?順便看看今年侯府都有什麼好東西。”
姜檐也想去,但太子出東宮格外麻煩,去了侯府都得跪一大群。
“那你去看看,要他晚上好好休息。我這幾日又沒有帶他去騎射,他讀書我也沒有打擾過,做什麼非要讀那麼晚?”
說到最后又忍不住抱怨,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金福瑞忍著笑,“奴才知道了,這些話都會與小衛大人說的。”
第32章
衛宗建方才去宮中已經請下了皇上的旨意, 現下只等衛寂給姜檐寫封信說明情況,日后就不會再去東宮。
正逼著衛寂寫親筆信時,侯府的小廝進來稟告,說東宮的金公公來了, 代太子給衛寂送東西。
衛宗建疑心衛寂讓人傳了消息給姜檐, 狠狠瞪了他一眼, “等我回來再罰你。”
說完丟下手中的木棍, 出去應付滑得跟泥鰍似的金福瑞。
衛寂心中一緊。
金福瑞何等聰明,若是今日衛宗建推三阻四地不讓他見自己, 怕是會引起他的懷疑, 回去后金福瑞肯定會告訴姜檐。
殿下那個脾氣,怕是要殺到侯府, 到時鬧出什麼丑事那便麻煩了。
衛寂此刻也顧不上害怕, 聲音發顫地沖著衛宗建的背道:“讓我出去見他,他見不到我是不會放心的。”
這一喊, 嘴角的傷口又裂開了,血絲洇在衛寂干澀的唇上。
衛宗建猛地回頭, 雙眸冒火,“你以為他真拿你當一回事?不過是一時新鮮, 等新鮮勁過了……”
不等他說完,衛寂用氣音道:“便會像你對我娘那樣?任她是生是死,丟到一邊管也不管?”
見衛寂還敢忤逆, 衛宗建再次揚起手。
衛寂不知哪來的勇氣, 不躲也不避, 抬眼看著衛宗建。
那雙精致的丹鳳眼與他母親夏子涼七八分相像, 衛宗建的手頓在半空,胸口上下起伏著, 巴掌卻遲遲沒落下去。
他倉促地收回手,沉沉地撂下一句,“你給我好好待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