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金福瑞繼續道:“小衛大人的藥還在您房中,奴才要拿去熬。”
一句話換回了姜檐僅剩的理智。
自上次跟衛寂談過后,姜檐便沒再提過分化有關的事,他對衛寂分不分化,是不是陰坤并不在乎。
但為了以防萬一,姜檐一直備著緩解潮熱的藥,這次出門也帶了兩包。
不分化自然沒事,若是分化了沒藥,衛寂有危險怎麼辦?
備藥一事,金福瑞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會在被姜檐鎖在門外時,還要硬著頭皮問。
姜檐看了一眼床上打著哆嗦,發著高熱的衛寂,他喉嚨重重一咽,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
徹底冷靜下來后,姜檐從衛寂身上起來,快步走去外屋的箱籠,找那兩包藥。
他因衛寂身上的氣味,而頻頻恍神兒,心中焦躁至極,一邊翻箱子一邊聽里屋的動靜。
衛寂如今只剩下熱,身子似是要被烤干。
姜檐一離開,衛寂就更難受了,體內像是有爆焰在炸開,他剝掉身上的棉被。
被子不慎從床上掉落,這點輕微的動靜,立刻引來姜檐的擔心。
他打開房門,不等看清外面都有什麼人,便將翻到的草藥扔出去,關上門便快步回了里屋。
姜檐撿起地上的被子,裹到衛寂身上說,“這個時候要出汗,要多出汗。”
衛寂本來沒什麼,扭到腳他沒哭,掉山坡下他也沒哭,被姜檐找回來,發熱難受得很也沒哭。
先前那淚只是因為燒得太厲害才冒出來的,并非因為他想哭。
正熱得難受時,被姜檐裹了一條被子,衛寂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姜檐從未見過衛寂這樣,一時嚇得手足無措,“是難受麼?他們去熬藥了,一會兒就好。”
衛寂覺得不好意思,但實在控制不住。
生這個病眼窩好像都變淺了,淚多一秒都盛不住,有了就會掉下來。
他將自己埋進棉被里,咬著牙,難受得一直掉淚。
雖然衛寂沒出聲,但棉被里那團一直在抖,姜檐在床邊僵了好一會兒,俯下身將衛寂連同棉被抱在懷里。
姜檐笨拙地隔著棉被輕拍,他安撫著里面的衛寂,聲音發緊,“別哭了。”
衛寂想說臣沒哭,但太疼,太難受了,他牙齒都在打顫。
原來這事這樣苦,可姜檐都分化了四年,每四十九日都要經歷一次。
感覺里面的人抖得更厲害了,姜檐硬邦邦說,“別怕,他們說成婚后就好了。”
書上說,成婚后原本極苦的事就會變成極樂之事。
姜檐不知道這書是不是在騙人,但若是能在此刻起到作用,那它就是一本好書。
這話沒有安撫到衛寂,他仍舊縮在被窩掉淚。
見衛寂一直不哭出聲,姜檐擔心憋壞他,偷偷扯了扯棉被。
他刨啊刨,刨啊刨的,將衛寂的臉從層層棉被里刨了出來。
衛寂眼睛通紅,眼睫上掛著淚珠子,突然見光,他神色一呆。
姜檐望他半晌,從一旁拿過手帕,在衛寂臉上擦了擦。
等姜檐拿開手帕,衛寂發現帕子竟然黑了,上面都是土,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掉進坡底,肯定滾了一身泥。
姜檐將被角掖在衛寂下巴,又抬手拉了拉上面的被子,蓋住衛寂的眼睛。
這樣衛寂只露出口跟鼻,既能出氣呼吸,又能繼續哭。
姜檐把衛寂抱到自己膝上,讓他枕著自己的膝頭,一下一下地拍著衛寂,眼睛卻抬著沒有看他。
姜檐說,“哭若是能舒服點,你就哭罷,我不會跟旁人說的。”
衛寂眼睛又有些濕潤,他吸了吸鼻子。
姜檐聽到動靜,左右看了一圈,見沒有干凈的手帕,拽過金福瑞給他備的里衣,拿它給衛寂擦鼻子。
衛寂更不好意思了,但這也不受控制,他每吸一下鼻子,姜檐就給他擦一下。
趁著衛寂不注意,姜檐還會偷偷低頭蹭一下衛寂。
衛寂哭過一場,發泄完情緒,心里好受了很多,但身體卻越來越難受,骨頭縫都像被扎似的。
他其實感覺到姜檐蹭他了,姜檐挨過來的時候他也會感到舒服,因此默認了這個行為。
等金福瑞將藥熬好,姜檐趕忙喂給衛寂喝,他被衛寂的氣息撩得滿臉通紅,吐息不穩。
衛寂已經燒得半昏迷,但喂他喝藥,他也會張嘴咽下去。
喝完藥,姜檐讓他躺回自己的膝上,又讓金福瑞打了一盆熱水,他沾濕帕子擦干凈衛寂臉上的污痕。
臉洗凈后,身上的傷才真正顯露出來。
衛寂臉上被枯樹枝跟石子蹭破好幾處,面頰漸漸浮現出青紫,看著便很駭人。
姜檐給衛寂涂了藥膏,還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跟被褥。
隔了三個時辰,又給衛寂喂了一次藥,他的燒總算退下來一些。
但沒過多久,再次燒了起來。
姜檐這一晚幾乎沒睡,一直守在衛寂身邊,為此還喝了一碗清心湯,不然他總想親衛寂,好幾次都湊衛寂嘴邊了。
天剛破曉,殿外便有人請姜檐為太后供靈牌,大恩寺為太后超度的和尚念了一夜的經。
本來就忙,后來還出了走失一事,昨夜何止用一個亂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