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姜檐在林子里出事, 金福瑞還是安排了兩個侍衛跟在身后。
他老胳膊老腿, 周圍又是怪石嶙峋,喘著氣跟在姜檐身后喊, “小衛大人。”
正扯著尖銳的嗓子喊時,身前的姜檐突然抬手, 沖他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金福瑞閉上了嘴巴,他咽了咽唾沫, 舉著燈籠環顧四周。
林中并不安靜,他們這麼大張旗鼓地搜尋,驚起了不少飛鳥, 甚至連狼群都嚇走了。
在這片氣息紛雜的林子里, 姜檐聞到一縷清幽的香, 若有似無的, 仿若晨間縹緲的霧氣。
他尋著那股氣息找了過去,離得越近那味道越濃。
姜檐心跳莫名加快, 鼻子忽然變得如雨露期那般靈敏,呼吸粗重。
走到一個高坡,他低低地喘了兩下,將手里的燈籠扔給身后的金福瑞,他扒著一根垂下來的粗大樹根,跳下了土坡。
金福瑞雙目一震,嚇得聲調都變了,“殿下小心。”
他也顧不上危險,三步并兩步跑了過去,慌忙將燈籠探過去,對身后的侍衛道:“快救殿下。”
這坡不算太高,大約有一丈多深,但天色這麼黑,目不可視的情況下,土坡可謂是高得嚇人。
而且坡腰處還埋著許多石頭,這若是不小心磕了腦袋,崴了腳怎麼好?
姜檐毫不畏懼,摸著黑一路到了坡底,除掌心被一塊石頭的棱角劃出血口,其他地方沒受傷。
金福瑞將燈籠探過來時,勉強照亮了黑漆漆的坡底,姜檐也看清了躺在泥地里的衛寂。
他的衣服被霜打濕,后又被寒風吹干,硬邦邦地裹在身上。
臉上滿是泥土,還混著褐色的干涸血跡,眉睫也結著冰凌,整個人蜷成蝦狀,神色痛苦,身上縈繞著濃郁的氣味。
姜檐的心口狠狠扯動了一下,他解下身上的大氅,裹在衛寂身上,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侍衛怕踩踏到姜檐,從土坡側面下來的,見狀上前想要接過衛寂。
姜檐越過他,抱著衛寂從坡勢平緩處,幾個大闊步爬了上去。
金福瑞是常人,聞不到衛寂身上的氣味,看到他此刻的模樣,驚得阿彌陀佛了一句。
真是佛祖保佑,幸虧將人找到了,再晚一些怕是不知會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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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衛寂的眉頭一直沒松開,他感覺自己好似被人架到火上烤,脈管里的血都沸騰起來,燙著他的皮肉。
片刻后他又覺得很冷,尖尖的冰凌刺進他的四肢百骸,骨頭縫都是疼的。
在冰火兩重天里反反復復,衛寂時而冷得蜷縮身子,時而熱得大口大口喘息。
衛寂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痛苦,抱著自己的膝蓋一直打哆嗦。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衛寂睜不開眼皮,他好似是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時有人將他抱了起來,那人有著溫暖的體溫,寬厚的胸膛,以及好聞的味道。
衛寂就似溺水之人,抱住那個救命的浮木,埋對方的頸窩,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氣味。
這一刻,衛寂忽然明白姜檐雨露期為何總喜歡黏他,因為是真的很舒服。
姜檐被昏迷的衛寂抱住時,他腳下一個踉蹌,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一旁的侍衛還以為他抱不住衛寂,正準備上前時,金福瑞重重咳了一聲。
侍衛回頭,金福瑞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去管。
這種時候最好別惹殿下,更別碰小衛大人。
姜檐停下來,忍不住低頭用鼻尖在衛寂發間蹭了一下,抱著衛寂的手臂也不自覺收攏。
他好香。
怎麼這麼香?
直到蹭到衛寂發間的一塊冰凌,濕涼之意讓姜檐如夢初醒。
他抱著衛寂朝上掂了掂,調整一個抱姿,忍下在心中不斷喧囂的欲念,快步走出林子。
回到客堂,姜檐立即關上門,將衛寂抱到睡榻上,然后用被褥裹住。
衛寂艱澀地睜開眼皮,他臉上臟兮兮的,泥土結成塊,還有七八條血痂,那雙眼睛卻驚人的漂亮。
眼睫濃長,瞳仁漆黑雪亮,眼眶下掛著一顆很大的淚。
這樣的衛寂看起來可憐惹人愛,但他臉上卻看不見半分凄楚,或者自憐。
他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姜檐,神色很呆,很像林中那些被砸了腦袋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的胖鳥。
姜檐本來是要去給衛寂拿藥,被他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霎時忘記所有事。
衛寂身上的味道就像醇厚的酒,熏得姜檐雙眼迷醉,呼吸急重。
他環住衛寂的腰,讓衛寂正面朝上地躺著,然后遵循本能地一點點靠了過去。
姜檐就像一只大貓似的,先在衛寂耳根蹭了蹭,一路向上鼻尖蹭到了衛寂的唇角。
這時門外響起叩門聲,
金福瑞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進來,“殿下。”
衛寂燒得很難受,視線一片模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那滴一直含在眼眶的淚便這麼掉了下來,順著眼角一路落到了耳旁。
姜檐的心也跟著那滴淚顫巍巍地動,他看著衛寂燒紅的唇,喉嚨干渴地滾了滾,慢慢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