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檐瞄了衛寂一眼,飛快地說,“去寢殿等我。”
說完捧起書,一副認真讀書,閑人莫擾的模樣,窗外清冷的天光勾勒在他朗俊的側臉。
衛寂抿了抿淡色的唇,拿上書離開了書閣,經過姜檐時,他虛虛朝姜檐行了一個禮。
姜檐仍舊端著書讀,余光都沒給衛寂一個。
等衛寂離開,他才放下書,視線追隨著衛寂的背影。
金福瑞等在書閣外,見衛寂出來了,笑盈盈道:“殿下讓人給您熬了滋補的湯,燉了兩個時辰呢。”
滋補的湯?
衛寂一頭霧水,隨著金福瑞去了姜檐的寢殿,進去后才發現里面空了許多。
東南角的香爐沒了、檀香木小桌沒了,那簾龍涎香珠簾也沒了。
零零碎碎少了許多小物件,好似少的都是有氣味的東西。
衛寂問,“怎麼撤了這麼多東西,殿下的雨露期提前了?”
金福瑞笑著搖頭,“咱家也不知怎麼回事。”
姜檐對木質香氣不敏感,就算到了雨露期也從來沒撤過那個檀香木小桌,昨個卻讓人把這些東西全都搬了出去。
再加上他昨夜叫來了李存赫,金福瑞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卻不好對衛寂言明。
這事就算開口也是殿下說,哪里輪得到他?
宮人端來一碗湯盅,里面是熬成膠狀的湯膳,金黃的顏色,清淡的香氣,食材已熬得軟爛,入口即化。
這不是普通的高湯,里面還加著幾味藥,但藥味并不明顯。
在金福瑞的‘監督’下,衛寂喝光了那盅濃湯。
里面的料太足,這一盅下去,午飯怕是都吃不了多少。
溫飽思淫-欲,再加上昨夜衛寂興奮了半宿沒睡,看著書卷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衛寂耳邊有一股癢意,像是和煦的春風拂過,驚走了他的困意。
衛寂立刻睜開眼睛,下意識用手背擦了一下唇,在看到不知何時坐到身旁的姜檐時,他呆了一呆。
姜檐手里捧著衛寂方才看過的書,正襟危坐,神色肅穆,他捻著紙頁翻了一頁,神色頗為專注。
衛寂僵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出聲,他怕打擾姜檐專心看書,又覺得不言不語有違君臣之禮。
正值衛寂尷尬時,姜檐端著架子,正色道:“醒了便繼續讀書罷。”
衛寂神色倉倉,趕忙撿了一本書看。
沒過多久,他又感覺耳邊有癢,原本衛寂沒太在意,但每隔一會兒便癢一下,似是有熱氣吹來。
衛寂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從書中移到近旁的姜檐,余光瞥見對方一點點移過來,而后飛快在他身側聞了一下,又端坐回去,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姜檐像一只狩獵的巨獸,在可疑的地方嗅了嗅,同時還保持機警,因此他并沒有湊得很近,隔著兩寸的距離嗅衛寂。
又來了。
衛寂肩背緊繃,明顯感覺到姜檐迅捷地移過來,在他發旋聞了一下。
衛寂心口砰砰直跳,手指慢慢收攏,他不解姜檐在做什麼,是他身上有什麼味道麼?
等姜檐再次聞過來時,衛寂忍不住抬起頭,戳破了姜檐偷偷嗅他的行舉。
姜檐身子猛地定住,他睜大眼睛,瞳仁緊縮,用一種比衛寂還要受驚的目光看著衛寂。
衛寂被他這個反應弄得倒是一愣,磕巴著問,“怎麼了?”
姜檐慢慢回過神,由驚嚇轉變為羞怯,他低著頭不看衛寂,聲音也含混不清,“李赫存與我說,十七八也有可能會分化。
”
衛寂一時懷疑自己聽到的,姜檐說的每個字他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有些不懂。
腦子打了好一會兒結,反應過來姜檐的意思,衛寂喃喃道:“殿下是說臣還會分化?”
姜檐摳著桌角,別別扭扭地說,“昨日我在你身上聞到味道,前段時間去你侯府,也曾在你房中聞到過,李赫存說這可能是分化的前兆。”
衛寂像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到,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出現短暫的失聲。
許久衛寂找回自己的聲音,眼睫上揚下合地看著姜檐,聲音都是抖的,“那我,我會分化成陽乾?”
聽到這話,姜檐突然抬起頭,“也可能是陰坤。”
衛寂一愣,呆呆地‘哦’了一聲。
殿內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片刻后衛寂跟姜檐的聲音一同響起——
“會不會是出錯了,可能臣……”
“無論你是什麼,我都不會……”
兩人又同時停下來,四目相視,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未盡之言。
衛寂想說,可能是李御醫看錯了,他并不會再分化。
姜檐則想告訴衛寂,無論他分化成陰坤還是陽乾,他的態度依舊,衛寂還是可以繼續喜歡他。
衛寂最先打破了沉默,“臣若是能分化,早就分化了,不可能等到如今。”
姜檐癱起臉,“那你是說我聞錯了?”
衛寂忙道‘臣不敢’,靜默片刻他又忍不住說,“殿下會不會誤將其他味道,當做臣身上的?”
姜檐不滿地看著他,“我又不是瞎鼻子,旁的味道跟……那股氣味,我怎麼能聞錯?”
衛寂心中一片兵荒馬亂,這事對他來說太過離奇。
十三四歲時他總盼望著自己分化,如今他早給自己規劃了前途,卻突然告訴他,他可能是陽乾或者陰坤,衛寂不知該喜還是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