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股味道消失,姜檐也停在原地不動。
衛寂僵直地坐著,余光瞥見姜檐那雙像春水澆過的眸,里面盛著他自己沒有察覺的濕意和柔軟。
姜檐因那股幽香短暫地陷入呆滯,兩息后他反應過來,揉著自己的鼻子與衛寂拉開距離。
衛寂喚了他一聲,心有不安地問,“怎麼了?”
“有香味。”姜檐喃喃地說,“又沒有了。”
衛寂下意識以為是殿內的熏香,可望向東南角那盞鶴形香爐,才發現里面沒有燃著香料。
他沒有用香熏衣的習慣,今日也沒有佩戴香囊,難道是方才不小心沾到了許懷秉的氣味?
衛寂仔細想了想,“是那種青桂的味道麼?”
姜檐搖了搖頭,他形容不出來,但絕不是青桂香。
那是什麼味道?
姜檐總忍不住回憶那股不膩人的幽香,整個下午顯得心不在焉,連給衛寂溫習功課時,都不像上午那樣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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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月淡星稀,風聲疾勁,庭院落了一地臘梅。
躺在床榻的姜檐霍然睜開眼,他驚坐起來,大聲喝道:“金福瑞。”
在外殿打瞌睡的金福瑞,聞言一下子清醒,撩開身上的被子,蹬上長靴趕忙進了寢殿。
姜檐急道:“快,去把李赫存給孤叫過來。”
李赫存是專門為姜檐調理身子的御醫,但離下一次雨露期還有好幾日,金福瑞不知姜檐這時找他作什麼。
他沒有多問,應了一聲是,便出去辦差事。
不足一刻鐘,穿戴整齊的李赫存進了寢殿,撩袍朝姜檐行禮。
姜檐只穿著單衣,墨發披散,那張英氣十足的臉在燈燭下半明半暗,“起來,孤問你一件事。
”
李赫存起身,雙手躬在身前問,“不知殿下要問臣什麼?”
“你說。”姜檐目光灼灼地盯著李赫存,“年歲十七八還有沒有可能分化?”
李赫存:“殿下是問分化陽乾?”
姜檐:“不一定是陽乾,有沒有可能是陰坤?”
他不止一次在衛寂身上聞到一股香氣,但因為衛寂的年歲,姜檐從未往那方面想過。
直至今日,那股香氣雖還是若有若無,很快便消失了,可氣味比之前似是濃了一些,姜檐聞到后不禁有些失神。
第19章
李赫存思忖片刻,道:“多數人是在十之三四分化,十七八這個年歲有些大,但也不是不可能。”
姜檐因李赫存這話,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粗聲問,“你見過?”
李赫存如實道:“臣未曾見過,不過在醫書上看到過,具體還需再翻閱醫書。敢問殿下身邊是不是有這樣的人?不知他有何癥狀?”
姜檐沒順著他答,反而問,“分化前都有什麼癥狀?孤分化得太早,早已忘記當時的情形。”
李赫存:“五感比平日里會更加敏感,聞不得濃烈的氣味,還易發燒,情緒起伏也會變大。”
他每說一條,姜檐便與衛寂做比對。
李赫存列了種種數條,穩妥起見他又說,“當然這是因人而異,也有些分化前期毫無預兆。”
姜檐沉默數息,他極力壓抑內心的澎湃,“那身上時不時有香氣,算分化前兆麼?”
李赫存微微頷首,“若是自身香氣,而非熏香之類,那算。”
姜檐坐在床榻半晌沒有動靜,李赫存忍不住抬頭看他,卻見他一臉怔怔,那雙眸卻含著春色。
許久后,姜檐抬手捂住快要撞出胸膛的心臟。
衛寂要分化了,很有可能是一個陰坤。
還是一個喜歡他的陰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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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清早,衛寂便發現姜檐的異常,他總偷偷看他。
但只要他們的視線對上,姜檐的目光就會閃閃躲躲,像是欲拒還迎,透著一股說不出是渴求,還是在害羞的神態。
衛寂要是跟他說話,姜檐反應會更大,眼神飄忽,耳尖泛紅,還會顧左右而言他,也不肯正面看他。
哪怕衛寂只是告訴他,太傅講過這一頁了,姜檐也會露出那種羞答答的神色。
雨露期每四十七天一次,衛寂記得還有十一二日才到姜檐的特殊時期,莫非是提前了?
要不然他怎麼會這樣古怪?
趁著太傅飲茶歇息的工夫,衛寂壓低聲音問,“殿下是不舒服麼?”
姜檐聞言,猛地看向衛寂,“什麼不舒服,你不舒服麼?是不是發燒了,聞不得周遭的味道?”
他邊說,邊抬手摸衛寂的額頭,聲音之大,引來了太傅的目光。
身旁的兩個世子早已見怪不怪,甚至趁著衛寂和姜檐吸引太傅的關注,倆人偷偷傳紙條,約著下課去新開的樂坊聽曲。
許懷秉端在書案前,原本對他倆咬耳朵的話沒什麼反應,直到聽到姜檐問衛寂發燒,是不是聞不得周圍的氣味,玉色的手一頓,抬頭也朝衛寂看去。
衛寂被太傅的視線一掃,只恨不得鉆進地縫之中。
他懷疑太子殿下是燒糊涂了,否則今日怎麼總答非所問?
衛寂微微撤身,不動聲色地避開姜檐的手,小聲道:“臣沒事。”
姜檐收回手,用一種怯怯的目光看向衛寂,然后才坐正身子,心不在焉地看著案桌上的書。
這之后,衛寂不敢隨意跟姜檐搭話,老實地聽太傅講課。
好不容易挨到課業結束,兩個世子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換暗號,然后起身先與太傅行禮,然后再朝姜檐行禮,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