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不知道怎麼的,特別喜歡這小東西,整天捧著看。
何弗把煤球推遠了,“我跟姜哥哥都各自有家,你兩邊住像度假一樣,不好玩嗎?”
煤球有些不高興:“可我還是喜歡一起住……”
何弗轉了轉眼珠,從客廳走到臥室,看見姜入水正在收拾行李。何弗算了一下,今天是隔離最后一天,負責人沒說要加長時間。剛剛煤球說話的聲音不小,姜入水啞巴,但不是聾子,多少能聽見。
何弗躺到床上,挨著姜入水的行李袋說:“夏生已經火化了,他家人準備回老家挑個日子辦喪禮,方子和我到時候會去。”
姜入水這幾天安撫何弗入睡,安撫出習慣來,抬手就摸床上那人的腦袋。“我陪你去?”
何弗被摸出條件反射,閉上眼睛就想睡,沒忘了點頭。“你回去了,我晚上睡覺怎麼辦?”
“我會來。”
何弗沒回應,因為被摸睡著了,可沒睡夠一秒,客廳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響,嚇得他從床上彈起來。姜入水手心覆上他狂跳的胸口:“我去看看。”
煤球一看見姜入水就道歉:“對不起哥哥,我不小心把碗摔了……”說著要徒手去撿碎片,被姜入水攔下。
姜淵一聽到聲響就拿著掃帚和簸箕來。
碗里的小人被這麼一摔,折騰得更蔫了,爬都爬不起來。姜入水找來一只新碗,把它放進去。
何弗聽見煤球的話,但姜入水不出聲,那應該問題不大。他正要睡回去,手機響了。是悟善打來的。師父有他的聯系方式,但一直沒打過,何弗立刻醒了。
“一切安好?”悟善的語速有些急,跟平時說話不一樣。
煤球捧著個新碗在門口探頭,不知道是來討罵的,還是來惡心何弗的。何弗沒急著回答,悟善不是打一通電話只為了問安好的人,這要麼是師父出狀況了,要麼是師父察覺出他出狀況了。
何弗拿過煤球手里的碗,然后叫來姜入水,把手機開免提。他鼓起勇氣掐了一下小血人的胳膊,說:“我被下咒了。”
“能解?”悟善的聲音比剛剛急了不少。
聽師父這麼說,何弗知道這個通話還是安全的。他直說:“解了。你是感應到了什麼嗎?”轉念,“沈雪找過你?”
何弗從來沒聽過師父嘆氣,這次他聽清楚了。
“唉,本以為他只是詐唬,沒想到差點害了你……”
沈雪給悟善留了一撮黑貓毛,說這貓毛什麼時候枯朽化灰,何弗就什麼時候歸西。剛剛貓毛全變白了,怎麼看都是不好的訊號。
沈雪這麼做,顯然是要脅迫悟善,不過悟善沒坦白原因,何弗便不問。
“那我們做場戲逗逗他開心吧。”悟善沒出聲,等何弗的計劃。何弗說:“你假裝上當,遂了他心意,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等他發現被騙了,找我們算賬我們再治治他。”
沈雪氣得跳腳的樣子何弗沒見過,還挺令人期待的。何弗掛斷電話后想了一會兒,琢磨出自己成為悟善被脅迫的籌碼的原因:“那件法衣。”然而他沒見過,想替悟善弄一件贗品也不行。
姜入水說:“日后如果通話不方便,我可以分身替你去探訪師父。”
“那我教師父怎麼認人。你帶上紅結,他碰了之后跪下那你就是真的。”
姜入水笑了。何弗總算又皮起來了。
隔離結束當天,負責人過來作最后一次登記。
“如果之后你們有任何不妥的情況,要盡快通知我們。”
何弗問:“現在相似病例多嗎?”
負責人見這三個人在隔離期間高度配合,便實話實說:“每天都在增加。”
“那到底怎麼防范?”
“團隊還在研究中,基本上都是保持衛生。如果出入人多或者醫院那些高危地方,就戴口罩吧。”
負責人員離開后,姜入水也回古樓了。縱使跟姜入水一起生活要承受姜淵的吵吵鬧鬧,但實際上,大家的感情也是從無傷大雅的吵鬧中產生和加深的,現在人全走了,夏生也不在了,這房子就變得特別寬敞和冷清。
沒有夏生做飯,何弗回到了吃速食的日子。他推著購物車在超市里逛,忽而挑一些新鮮食材,空出一只手給父母打電話。
“爸,我今天回家吃飯。”
不料父親的聲音十分虛弱:“哎喲這麼不湊巧,我跟你媽有點不舒服,去醫院了。”
咯噔,何弗推著車子停在了過道中間。
“怎麼了?”
父親喘了口氣說:“就是吐啊,又上不了廁所,人有點發燙,渾身發軟,可能是著涼感冒了。”
“醫生,醫生怎麼說?”
“要住院觀察,還要隔離一下,所以你今晚自己吃吧。等我跟你媽出院了,再給你做好吃的。”
刷啦,不遠處賣散裝米的地方,一個小孩把米舀起來撒到地上,就跟此時何弗的心思一樣,四散開來,無法集中。
深山,悟善站在黃牛前。
牛已經衰老得側癱在地上,不吃,不喝,尾巴搭在失禁的排泄物上。悟善撥開排泄物,里面有好些銀杏。
悟善竟對著銀杏數了起來。似乎是數量不對,悟善皺了皺眉。
許久,悟善盤坐于牛前,誦經,直到牛咽下最后一口氣。他提起早早準備好的刀,闔起眼簾,伴著眼角的水光剖開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