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入水把束魂袋里的煤球放出來,讓何弗抱著。煤球現在不小一只,手長腳長的,屁股坐何弗腿上,頭靠在何弗的胸口,手摟著何弗的脖子,像個玩偶,又像個吉祥物。姜入水去買了面包回來,小聲讓煤球給何弗喂食。煤球用成人一半大的手,撕下面包,一點一點喂到何弗嘴里。
手術室的燈亮了好久,期間有護士拿著東西往外跑。何弗顧不上動作詭異,抱著煤球問護士:“我朋友怎麼樣了?”
“他內出血,原因還不清楚,現在拿樣本去化驗。”
何弗看見護士手里有血液樣本,還有一些林林種種的,他看不明白。
夏生被推出來之前,煤球叫了一聲:“燈滅了。”
病床上的夏生沒有意識,大概是因為注射了麻醉藥。醫生說,腸胃的血已經止住了,具體情況要等化驗報告出來。何弗注意到夏生領口的地方有瘀血,拇指大小,早上還沒有的。現在醫生對夏生的情況不了解,何弗也不好追問疲乏的醫生,這場手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醫護人員沒怎麼休息過。
何弗晚上回古宅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拽上姜入水去看夏生。
夏生醒了之后更加虛弱,手上輸著點滴。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說:“我老婆剛問我,孩子取什麼名字好。”
“名字還沒取?”
夏生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對孩子來說可大可小,有些家長到孩子出生了都沒想好。
夏生忽然盯住姜入水的手邊:“這孩子是誰?”
姜入水正牽著煤球。
煤球被叮囑過夏生不舒服,不能亂撲騰。煤球被看見了特別高興,甩開姜入水的手跑到床頭,趴在床邊沿輕聲問夏生:“哥哥你能看見我了?”
夏生笑著摸了摸煤球的腦袋,可何弗跟姜入水的臉色難看到一個程度。
兩人來不及對視,夏生便捂住嘴巴咳起來,那咳嗽震得一個原本沒有力氣的病人大幅度動彈。夏生的手沒捂嚴實,指縫間滲出一些紅色的液體。何弗趕緊按下放在枕頭邊的呼叫器。不一會兒,三個醫護人員進來,直接把夏生推走。
連續兩天,何弗和姜入水的屁股長在手術室門外的椅子上。
這次夏生被推出來,護士阻止何弗上前查看的動作。醫生說夏生的情況惡化,要住進重癥監護室,并且隔離起來。監護病房有規定的探病時間,現在要隔離,不知道能不能見上一面。
姜入水帶何弗去吃了個早餐。等差不多到探病時間,再回醫院問問探病情況。
路上,他們看見一只貓,蹲在一個吃剩的盒飯旁邊,不見它吃。忽地,那貓發出一種黏膩的桀桀聲,肚子猛地一縮,隨即從嘴里吐出不少糜爛狀的食物。這情形最近太常見,何弗忍不住停步,多看了兩眼。那貓的嘔吐物竟混著血絲。
站在醫院頂樓,能看見人間百態。
沈雪用指尖輕輕敲著欄桿。他的身影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麼淺淡,如果不跟他接觸,不會察覺他是虛的。他似笑非笑地仰頭望向天邊,那里停著一只人臉大鳥。
“你們在盤算著什麼?”沈雪問。
春示沒回應。
沈雪不覺得被拂了面子,他說:“我可以幫助你們實行,或者推動。”
春示雖長了張人臉,但鼻子像鷹勾,埋首就能戳到沈雪的腦袋。
“你好歹生前也是個人類吧?”
“這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嗎?”
“你樂意看見生靈涂炭?”
“他們跟我有什麼關系嗎?”
春示居然回答不上來,但也沒答應沈雪的主動請纓。“你是經歷了什麼天大的創傷啊?”
沈雪莫名地笑了起來:“都是選擇。有人選擇從善,理由有真有假。我選擇從惡,心口合一,怎麼不行?”
突然,樓下吵吵鬧鬧。
一個男人舉著大刀闖進醫院,高呼:“徐回春!我老婆沒了,我要你填命!”
“我們已經盡全力搶救,是你說要保小的。”
刀不長眼,捅進去之前是白的,拔出來后是紅的。
沈雪笑而不語。
春示對沈雪打量半晌,在飛走之前說:“我再考慮考慮,你等通知吧。”
“你在猶豫什麼?”
春示的翅膀刮起一陣風,但男人身影絲毫不受影響。
“現在招工不得有個試用期,我觀察你兩天還不行啊?要不你別求我啊。”
第一次沒談攏,沈雪不急,看著春示離去的身影也消失在天臺。
第64章
“孩子叫‘夏向生’吧。”
何弗這兩天跑的醫院,比之前受傷時跑的還多。送夏生來一次,夏生急性出血來一次,夏生咳出血后吃過早餐又來一次。
何弗隔著玻璃看見夏生躺在病床上,兩眼要閉不閉地眨動。醫護人員全副武裝圍在床邊,一邊記錄夏生的生命體征,一邊問話。夏生肌肉極其疲軟,點頭或是搖頭都費力氣費時間。醫護人員急也沒用,只能耐心地等候夏生作出反應。
夏生被采取隔離措施,何弗和姜入水沒什麼能做的,兩人打算回出租屋,收拾一些夏生需要用的日常用品。
回去的路上,何弗買了一堆消毒用品,噴的搓的洗的,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