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要上前,姜入水立起手掌讓她稍等。
煤球說過艾微的死狀,等姜入水他們親眼目睹,才明白為什麼艾微每次現身都不讓宋微碰見――七孔流血,臉上,手上,肉眼能見的部位長著一塊塊硬化的黑斑,看上去像從體內長出煤炭。煤球能從這死狀認出照片上的人,實在是費功夫。姜入水在艾微面前燒過一張咒符,艾微看著自己身體上的黑斑消失。
“老艾啊!”宋微站得遠遠的,拿手絹不斷抹淚。
沒有了嚇人的傷口,艾微轉身快步走去把宋微摟在懷里,一遍又一遍地撫著宋微的后背。這些天不見,宋微的背忽地就挺不直了。相框里兩人相擁,相框外的一人一鬼也相擁。艾微身上不再有體溫,但愛人在懷,他臉上的笑容煦和又肆意。
“注意安全,我愛你。”
宋微環抱住艾微的手在收緊的一瞬間,穿透了艾微的身體。她錯愕地抬頭看向艾微。
一句話和一個擁抱,是艾微的全部心愿。心愿一旦達成,他的魂魄再也留不住。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艾微的身影淡得像月光。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目光仍留在宋微身上。
“他回不來了嗎?”何弗上手拽住紅結的流蘇。
姜入水沒說話,輕輕拍了拍何弗的手背。
宋微手里有手絹,煤球還是跑去拿了紙巾,舉著手要給宋微擦眼淚。除了這熱心小鬼,沒有人打擾宋微。
姜入水把泥裝回盆子里,花也栽好,使用過的符焚掉。四盆艾微的心血復原后,放回陽臺。陽臺對開是一片城市的夜景,靜止的光影,動態的星辰。
何弗像個缺了奶嘴的巨嬰,貼著姜入水站,一時放不開那個紅結。姜淵杵在他們身后頻頻撩眼皮。
宋微平伏好情緒,蹲下來與煤球平視。煤球邊給她擦眼淚邊問:“剛剛叔叔跟您說了什麼?”
“他讓我注意安全。”
何弗回到客廳,“他是不是在提醒您什麼?”
一般遺言都不這麼說,艾微像是怕宋微遭遇不測。
宋微疲憊地在沙發上坐下,聲音有些虛散:“我觀察過了,除了相框,他碰掉的書是同一本,同一個篇章,但電視臺不是每次都是同一個。”
何弗要來監控視頻,一個個看過去,他指著拍攝到的電視畫面說:“好像每一次都在播新聞,還是戰爭方面的。”
宋微把艾微選中的書取過來,翻到指定的篇章。
“這是他常看的書?他的專業嗎?”何弗問。
“他是做生物研究的,這書他在家經常翻。”
“這個篇章內容是什麼?”
宋微快速閱覽一遍:“病毒傳播理論。”
艾微一共做了三件事:擦相框,掀書,開電視。第一個好理解,第二、三個就需要動動腦筋了。兩者都隱藏著危險,而且都有可能造成大規模的損傷。要是兩者疊加在一起,后果不堪設想。然而艾微走了,答案也被帶走了。
“他怎麼不直接留紙條呢?”宋微喃喃。
“他能量太弱了,支撐不了他把事情寫下來。”
何弗說完,低頭繼續琢磨那書。
姜入水問他:“你最近有感應到什麼嗎?”
災難探測器不知道這回是失靈了,還是艾微白操心了,何弗說:“沒有做夢,還睡得特別香。”
姜入水給宋微留下了幾道驅邪符,以防因今天的作法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煤球跟何弗一樣,都是半夜被挖起來出任務,剛剛又給艾微輸送能量,這會兒趴在地上睡著了。何弗把煤球抱起來,煤球順手抓住一旁姜入水的袖子。小家伙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手里總要摸著什麼才能入睡。
第54章
垕倚在雪山山脊,看著地上那些在搗弄北極冰層的“小螞蟻”。她抬手抓住空氣中的一小片灰燼,這燒得只剩下最后一抹灰的東西,在大火之前處于哪個角落,又是怎麼隨氣流飄到地球盡頭的,她都知道。
山腳連接著海面,廣闊的浮冰上盤著一尾巨蛇,蛇身幾乎覆蓋所有冰面,蛇鱗漆黑如墨。陽光照得白雪皚皚,雪借花敬佛般將光反射到蛇鱗上,蛇身透出銀光。這巨蛇連半人形都懶得化了,蛇頭搭在雪地里,時而吐出信子,一副要冬眠的模樣。
垕用指尖捻散灰燼,“不就是亂降雨被罰了一下,這麼沮喪嗎?”
巨蛇挪動身子,避免防礙到那些小螞蟻的采樣工作,小螞蟻可看不見它這龐然大物。
他問垕:“你就不擔心這兒的冰融化了,里面的東西活過來,把養料吃掉,一個勁兒地排氣,烤熟這顆球?最后所有冰雪融化,又來一場大洪水?”
垕飛身下來踩在蛇身上,不料被極低溫的蛇身冰得打顫。難怪它趴在冰層上一動不動的,怕是說話也費力氣。這蛇笨得可以,把自己當成大冰箱使。原本有些融化的冰塊隨水流飄走,碰上蛇身后,冰塊下的水面結出一層薄冰,冰層越結越厚,拖住冰塊的流動。
最終冰塊與大冰層牽連在一起,像拼圖一樣填補了整個版圖的一小塊。
“或許是里面的玩意兒直接跑出來,把所有人都殺光了呢?誰先下的手,你跟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