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要找他的不是沒時間,就是怕報警把事情鬧大了,吳延要面對大眾對他的議論。
后來,有人說在山上的道觀見過吳延跟道士聊天,又有人說在廟里看見他跟師父學咒語。網上都在討論吳延是不是要退出演藝圈去修仙,粉絲急了,連忙制造新的輿論方向,說吳延是為新戲角色去體驗生活。
何弗哪管這些粉絲的把戲,吳延消失的日子里他接了個輕松的單子。洗完房子后,他背著包袱敲響古宅大門。
“吳延有些古怪。”何弗邊進門邊說。“你師父跟別的同行熟嗎?有沒有吳延的消息?”
姜入水想了想寫道:“他獨身,我一樣。”
這下不好辦了,何弗試探著問:“我只是一個感覺,不知道吳延實際會做什麼。我可能要在這住一段時間,方便嗎?”
姜入水的眉就像斷橋,看著殘缺但別有風情,特別是彎起時,就跟橋底湖面漫起霞霧一樣仙柔。這人像根含羞草,逗他他就縮起來躲起來,等時間過了,又跟沒事一樣展開。
姜入水隨身帶著三枚銅板,他在桌子上拋了六次,剛還淺淺笑開的臉瞬間凝住。何弗知道銅板可以占卦,但那些長橫短橫的符號太難了,只能虛心請教:“吳延真要有動作?”
姜入水告訴何弗銅板占出來的卦象是“未濟”。何弗領悟能力高:“他的事還沒完的意思?”
姜入水目光炯炯,何弗懂了。
“能占出來他什麼時候會行動嗎?”
這次是“臨”卦。
何弗一下子什麼興致都沒有了,嘟噥著很快就要走。姜入水把平板收回來寫了幾個字,又放到何弗眼皮底下:做魚湯。
卦象說事情將近,但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何弗晚上喝了魚湯,躺在床上睡覺前還咂著嘴回味。他盤算著在這住的幾天要吃什麼,盤著盤著就睡著了。時間一會兒被拉長,一會兒被縮短。經歷一個睡眠周期,何弗聽見一聲清脆又欣喜的“哥哥”。
他睜開眼,意識不太清醒,但留了心去聽四周的聲音。附近民風樸素,大多是老人在居住,治安是本市最好的一塊地。窗外的聲響有點像老鼠在鉆洞。古宅這木雕樓有兩層,兩師徒都在樓下活動,樓上的空間沒怎麼打理,有東西藏著也正常。就在何弗分析完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一聲真切的“哥哥”又在腦海里響起。
思緒以異常的速度把線索拼湊完整,何弗的身體幾乎與思緒同時運行。他從床上到門邊只花了半秒時間,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姜入水住在何弗對面,中間隔著天井。這時天色太暗,何弗只能看見姜入水的房門沒有掩上,人是站著躺著看不清。
木雕建筑好看是好看,就是門窗和地板聲響大。何弗仔細聽了一會兒,二樓有微不可聞的嘎吱聲,要是宅里所有人都睡了,或是吵鬧一點都聽不見那聲響。何弗從門縫中窺探二樓的情況,可惜視野太狹窄什麼也看不見。萬幸的是,他這邊,和視線正對面,也就是姜入水的房間旁,都有連接一二樓的樓梯,只要有人經過一定能看見。
來者沒讓何弗等太久,踏著萬分謹慎的步伐從樓梯的陰影里走出來。說實話,再是借何弗兩只眼睛,也沒辦法在黑夜里辨認出來者就是吳延,但姜入水這宅子怎麼看都不像是盜賊值得下手的地方,加上小鬼無緣無故叫得那麼歡,唯有熟人另有企圖。
那人背著個包哪里也不去,徑直向前兩步走到天井。他低下頭看水道似乎在找什麼。何弗默默搖了搖頭,這人是真的養小鬼養上癮了,現在來估計是要把小鬼偷走。只見那人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瓶子,擰開蓋子后將瓶身傾斜一個角度。何弗還沒看明白對方在做什麼,一道紙符從姜入水的房間飛出來,燃起的火焰把那人的手燙得一抖,瓶子摔到地上。瓶子沒碎,但撒了一地的液體,深色的,具體是紅是綠看不清楚。
姜入水和何弗同時走出房間,一人在天井,兩人在走廊,還有一個睡得打呼。
“起床了姜豬淵,屁股都著火了還睡。”
這下人齊了,姜淵跑去打開走廊上的燈。
吳延站的地方離其余三人比較遠,離廳堂比較近,臉上除了決絕沒有別的表情。他被識破了也不吭聲,冷靜地掏出藏在褲兜里的一塊令牌,伸直手臂朝前方展示。吳延演了那麼多年戲,口條好,念詞也有力。
“拜請本壇三恩主,列圣金剛眾諸尊;玄天真武大將軍,五方五帝顯如云……”
吳延念念叨叨一長串,何弗聽不明白,見姜入水暫時按兵不動,他也以不變應萬變。吳延念完后,渾身泛起一股微弱的光芒,摻雜著黑氣,不明不白不干不凈不正不邪。小黑點從水中升起,停在空中閃著柔光。它不像平時那樣活蹦亂跳,何弗繃緊了后背。
吳延右手拿著令牌,左手放在腹部前,用拇指掐了掐食指指根,然后跳到一、二節之間――咻――一把疾如風的木劍自姜入水射出,打到吳延的手上,令吳延無法完成最后的指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