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一半,他聽見耳邊有滴水聲,以為是空調壞了,緩緩睜開眼卻看見兩張臉。一滴一滴的渾水從那兩張臉上滑落,打濕了床頭的地板。如同饃餅泡開的面容,讓人難以辨認原本的長相,只能看出慘白的臉色。吳延大驚失聲連忙往后退。他聞到了豬圈的味道,也看見那兩張臉上沾滿了水槽里的一些碎末。
人影似乎對吳延意外仁慈,沒追著上前,也沒把他扔到半空,只是對著他徐徐笑開,臉上浮腫不堪的肌肉不協調地堆積起來。下一刻,肌肉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往下墜,墜著墜著,啪嗒掉到地上,露出白骨和一個個空洞。只剩白齒和舌頭的口腔,艱難地向吳延發出求救:“我喘不過氣了,好難受啊。”說著說著,從喉嚨吐出在水槽里喝下的水,濺濕了吳延的床。
吳延倏地從床上坐起,唇色發白滿頭大汗,手里拽著干燥的被子。他低頭一看,沒有水,再側頭掃視,床頭沒有人影。房里開的是暖氣,空調不會滴水。
太吵了,他的喘氣聲和心跳聲太吵了。
“他們來找我了。”
何弗吃完晚飯,收到吳延的信息。
何弗問在清盤的姜淵:“你下午放的符有反應嗎?”
“沒。那符是我師父畫的,有動靜的話他肯定也知道。”
姜入水朝何弗搖了搖頭,進一步確定吳延安然無恙。
何弗一邊回信息一邊說:“那就順勢嚇嚇他吧。”
第18章
哈市有冰雕,古宅也有冰雕。
姜入水拿著一樽一掌高,直徑半掌寬的實心冰塊,在細細鑿出內部空間。這冰塊是姜淵昨晚用一個圓身塑料瓶做的,水結成冰后把塑料瓶剪開。
姜入水先用細長的冰錐,從瓶頸垂直往瓶身內戳,碎冰濺了他一臉。等戳出一條細細的通道,他改用一根半圓開口的鑿子,把通道加寬。瓶身比瓶頸寬,等鑿子能伸進去后,一點點刨碎里面的冰,倒出來。姜淵準備好一根尾巴纏著細繩的火柴。姜入水把鑿子放桌上,捏著細繩,把點燃的火柴放進瓶身。不一會兒,瓶內的冰被熱融化,姜入水把水倒出來,再燒第二根火柴放進去。重復這個步驟幾次,瓶內的空間就有了。
剛剛用過的冰錐在火里燙一燙,錐尖扎進瓶身表面,立刻化出一道痕跡。姜入水下手干脆,橫著拉動,拐個彎,又豎著下垂,用冰錐在瓶身上寫出一個個字。一側寫完了,瓶身被輕巧轉動,錐尖在空白的地方再次落筆。姜入水停手的時候,指尖被凍得通紅。
這還沒完,姜淵端來一個盆子,里面裝著腥紅的液體,應該是黑狗血。姜入水將瓶子放到盆里滾了一圈,血落到刻了字的凹槽剎時被冰住。把多余的血抖落,瓶子就大功告成了。
瓶身瑩白帶些通透,襯得腥紅的草書猙獰可怖。何弗念了念瓶身上的字:“開天門閉地戶,留人門塞鬼路。”一轉:“人來無蹤,鬼來迷路。”
他把瓶子從姜入水手中抽走,取而代之塞了杯溫水。“把小鬼放里面,就能暫時斷開它跟吳延的聯系了?”
姜入水手中一暖,愣了愣后點點頭。這招他是跟沈雪學的,只是他沒奢侈到用房子當容器。他招招手,水道里的小鬼躍出水面飛入瓶身。
姜淵把瓶子放到冰箱里,冷凍室的食材一早被清空了。
“這小鬼之前沒見到吳延就到處勾魂了,要是斷了聯系,恐怕情況更糟。希望那小子能早點想明白。”
姜入水低頭盯著水杯,不知道是看出里面的分子結構了,還是水能生財冒出金幣來。
“小妞跟我說,最近郊區有幾個墳被挖空了,問我們有沒有感應到什麼。”何弗用手背碰了碰姜入水的指尖,確認對方的手已經不冰了。“我沒什麼反應,不知道是隔得太遠還是真的沒動靜。”
姜入水不自覺握緊水杯,抬頭用眼神向何弗確認陳曉柳說的情況。
“聽他說,手法應該是同一個人做的,那人不挑,挖走的尸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就是那些人生前都挺胖的。失蹤的尸體后來在垃圾場被發現,全都被扒了皮,只剩下肉。”
姜入水神情凝重,何弗跑去拿來平板放到桌上。姜入水提筆:“煉尸油。”
何弗兩眼定住,等著姜入水給他講解。姜入水起身到牌位房里取來一盞油燈,燒的不知道是什麼油,沒有味道,顏色卻是綠油油的。
何弗眼鼻口大張:“這就是尸油?”
姜入水頷首,“塌房浴室里的尸油沒了。”
何弗捋了捋思緒,“之前我們找到的那些瓶子,里面裝的都是尸油?黃鶯身上冒出來的那種?”
姜入水沒否認。
“你的意思是,沈恒偷尸體練尸油?為什麼啊?養尸?”
“沈雪。”
姜入水只寫了兩個字,何弗便明白了。他立刻給陳曉柳掛電話,一問之下,沈雪的尸體果然不見了。
“你們沒派人盯住沈恒啊?”
陳警員磕磕巴巴地說道:“人手不夠,案件太多,又沒證據。”
“監控呢?”
“看不見人,只看東西,飄來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