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警員經驗或許不豐富,原本捧著資料應該是要送往辦公室或者會議室的,現在在大廳里左轉右轉沒找到方向,像個壞掉的陀螺。
“你要不要找一下你的隊長?帶我去認個尸?”
警員恍然大悟:“你、你等一下!”
副隊長是一個扎著馬尾,五官長得很神氣的女人,不過因為工作忙碌而皺起眼鼻,看起來不好惹。
“你說你見到鬼?”
“對,大概有我胸口這麼高吧,肚子破了一個大洞,腸子拖在地上,好像是穿著裙子的。”
副隊的大眼睛盯著何弗,抹了一點口紅的嘴唇抿得死緊,仿佛不拼命忍著,下一秒就要喊人來把何弗給抓了。旁邊的警員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膀。何弗大方接受對方的審視。
“2020了,不要封建迷信。”副隊說,轉頭對警員下命令:“小妞,帶他去法醫那邊,尸體應該還在驗。回來做個筆錄。”
“啊?我去嗎?”
“你進了刑警隊總有一天要自己行動的,別人笑話你你還瞧不起自己了?趕緊的,我等會兒還要帶人去化驗那邊。”副隊這時竟然露出溫柔的表情:“回來給你帶黑糖珍珠牛奶。”
何弗看了眼警員,這警員雖然長得白凈舒服,但從突出的喉結和平坦的胸部來看,不會是個女生,而且嗓音沉,甚至要比何弗高上一兩厘米。這人怕是受欺負了。
警員領何弗上警車的時候,何弗朝馬路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麻煩你,認完尸,跟我回來,做筆錄。”警員的車開得很穩,但說話像刀法不好的屠夫,一句話砍成碎碎的幾段。
“我待會兒還有事,能在認尸的地方直接做筆錄嗎?”
“可以的。”
鬼見得不少,何弗還是第一次去存放尸體的地方。實體的尸體是死的不能動,虛幻的鬼卻是活的抓不住,在見到女鬼的尸體前,這認知讓何弗覺得有些怪異。
法醫見刑警來了退開一邊,何弗以為自己已經見過女鬼的樣子,不會對尸體震驚到哪里去,但他錯了。他的目光在尸體和法醫之間來往移動,法醫自然不會向他透露尸檢結果,警員見時間差不多了,把何弗拉到驗尸房門外坐下。
雖然警員看起來有些笨拙,但準備功夫一項不落地辦妥,他讓法醫助手幫忙拿手機拍視頻,記錄下取口供的過程。副隊說別封建迷信,但何弗的口供每一句都是進不了檔案的,也不知道這口供記下來的作用有多大。警員把文字筆錄紙遞給何弗確認以及簽名時,何弗看到了警員的名字,原來叫陳曉柳。
何弗沒讓陳曉柳用警車送他走,離開殮房大概五十米,見警車開遠了,他旋即折返建筑大門口。姜入水和姜淵早等在那里,一見到他就往他身上貼符。剛剛何弗把路線記熟了,沒一會兒就帶著師徒二人來到驗尸房。
姜淵見到尸體跟何弗一樣吃驚,姜入水似乎早已料到,沒太大的反應。只見尸體全身,甚至內臟,均黏著一層油劑,熟悉的墨綠色,熟悉的薰臭。油劑中帶著沒被清理干凈的黑土,把尸體的樣貌遮蓋住,但無法遮蓋的是肌肉的彈性。三人沒有上手摸,僅用肉眼,就可以看出尸體的肌肉組織既不干癟,也不松弛,與活人的膨脹度無異,連血管也清晰可見。
死者是個十分年輕的女生,闔著眼睛沒有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剛睡著了一樣,難怪她母親會說覺得人還有氣。
按照方家財對房子情況的描述,女生遇害的時間絕對不是最近。十幾年前的尸體到現在別說肌肉,連骨頭還剩不剩都不知道。
“老師,這腹部的肌肉斷裂得參差不齊,應該是由內而外爆開,不是被人切開?”助手捧著記錄文件問法醫。
法醫臉色有些古怪:“從挖出來的泥土里的血流量來看,肌肉和皮膚的斷裂應該是在死后造成的。”他指著一處切開的斷面,沒有血液流動,但能看見肌肉紋理和血管:“而且血液顏色暗紅,應該是窒息而死的。”
“那她肚子爆開是像鯨爆那樣嗎?”
法醫搖了搖頭,指著腹腔里一處難以辨認的器官跟助手說:“爆的是這里。”
何弗他們跟在法醫身后探頭看,腹部里的東西一堆堆,沒學過解剖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人跟鯨魚不一樣,進食的分量,細菌的多寡,人體不足以造成鯨爆那麼大量的氣體,否則人體自爆就變成常態了。而且你看,鯨爆包含內臟腐化,這尸體除了爆開的地方,其它內臟都完好無缺,能產生的氣體就更小了。”
助手突然“啊”了一聲,瞪大眼睛語速急快地說:“不會是她――可是不可能啊,她死了那――”
姜淵抬起手想往這個說話吃掉重點的助手頭上呼去,被姜入水制止了。
助手的臉一下失去血色:“今天大隊是不是說過,證據帶回來后不知道怎麼地就多了一張符紙?”
隱身于驗尸房里的三人,一個看天一個看地還有一個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