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一遍不滿意,姜淵又寫了好幾遍,直到間接把整個天井的地面拖干凈。當然,姜入水坐著的地方姜淵不敢打擾。
平時姜入水的晨功要練到天大亮,今天他眉眼不時輕皺,似乎要中止功課。姜淵見狀擔心地湊上前,看見那個被姜入水當作飾品隨身攜帶的紅結微微發亮。姜淵不敢碰,昨天噗通跪地,膝蓋到現在還痛得要命。隨著紅結的光越來越強,這死物竟然隱隱騰升起來。就在姜淵要打斷姜入水練功之際,紅結倏忽失去光亮,摔回姜入水的腿上。姜入水不出所料地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水里的魚全活了過來,吐泡泡的吐泡泡,擺尾的擺尾。
“師父……”姜淵抱著木棍,跟坐在地上緊皺著眉頭的人商量道:“昨天那個房子的事情不如算了吧,我看住在里面的人沒什麼問題。”姜淵想了想:“不對,那人很奇怪,我們還是不要過多接觸比較好。”
姜淵看上去四十有五,但膽子是倒著長的。姜入水站起來拍了拍寬褲,朝姜淵攤開手。姜淵放下地拖,跑到偏房里取出一疊黃紙,上面畫著不同的符咒,有些筆劃歪歪扭扭,粗細不成形,很明顯下筆的人力度不夠。
“師父,畫符的時候我一念咒手就軟……”
姜入水聽了,走到角落將水桶提起,又找了根麻繩綁住水桶的手提環,繩子另一端栓在姜淵的手腕處。
“師父師父,手要斷了!”
姜入水不顧姜淵的叫喊,在地上立了一根細蠟燭。姜淵問他能不能換一根再細一點的蠟燭,他指了指姜淵粗壯的軀干,特指肋骨處。
姜淵樂了,水桶似乎輕了一半。
“土豆燉排骨嗎?能加點米椒嗎?”
姜入水挑動兩條淡雅的眉毛,點了點頭。
“哈!”姜淵來動力了,扎起馬步提起水桶,用地拖在天井練畫符。
水里的魚沒見過蠟燭,有些好奇地簇擁在一起,觀看那會晃動的火苗,不比天上的太陽亮,卻比那圓盤會扭腰。魚群游了幾圈回來再看,火苗不見了,只剩一陣黑煙飄散在空氣中。
姜淵身材本來沒這麼壯碩,是跟了姜入水修道后被養出來的膘。例如師父在做飯,這胖徒弟非要在一旁試味道,順便偷走幾塊還沒調好咸淡的肉。一個發福的中年,和一個修長的青年,任誰看了都以為是胖師父虐待了瘦徒弟。
“師父,師祖以前也這樣訓練你嗎?”
姜入水搖頭。飯桌上總會放著一杯水,不是用來喝的,姜入水伸食指進水杯里沾濕,然后在桌面上寫字:劃符,三天成。
姜淵吃肉的動作一滯,然后一口氣塞三塊肉進嘴里。“那我吃飽一點才有力氣練。”
他們住的這古宅在老城區靠近水源的區域。這里從街頭到街尾全是青瓦白墻的矮樓,原本幾年前有消息說要拆了重建,但幾個部門的人合力用文化保育的理由把小區保留了下來。這幾年做經濟開發,不少非民居的古宅活化成商店和民宿,剩下的仍住著原來的主人。
這地方什麼都好,就是隔音不太好。師徒兩人住的樓房里沒有電視機這種娛樂設施,倒是隔壁家的老人因為聽覺衰退了,每到飯點就把電視機開得響亮,幾乎成了街道廣播。
老人什麼都不看,只看新聞臺,新聞重復播幾遍他就看幾遍。姜淵有時候吃著吃著能把新聞稿子給背起來。
“根據警方消息,今天清晨,一名市民在郊區發現一所倒塌的房子散發出惡臭。經調查,氣味來源于房子里的一具男尸,目前懷疑是房主。除去尸體,房子里還有一些奇怪的收藏物品,懷疑該名死者獨居且有收藏癖。”
姜淵聽得十分清楚,咀嚼的動作慢了許多。“吃著飯呢,怎麼播這種新聞……”
電視臺怕他沒聽夠,下一則新聞是:“稍早時候,湖濱公園自行車徑旁發生塌陷事件,出現一人高的深坑,坑內有少量人體組織,警方正深入調查。據監控資料所示,地面塌陷時并沒有發生傷亡事件。”
姜淵放下碗,決定再去畫兩小時的符。
何弗是午后才醒的,坐在床上給了自己一巴掌。
名字什麼時候不能問呢?應該問聯系方式,有了聯系方式,人家祖墳在哪里他都能問出來。
方家財找上門的時候,看見何弗正在燒水準備泡面,趕忙把一早買好的日式蓋飯放到餐桌上。“你昨天說找到辦法,是什麼辦法?”
何弗昨天沒回方家財信息,他聞著蓋飯的香氣,卻把飯拌來拌去像在和泥巴。“昨天來了個道士。”
“欸!那不正好?他把問題解決了,我們省了力氣還能把房子賣出去!業主今天早上又打了兩個電話追問我房子情況。”方家財在占便宜的時候腦子是最靈光的。“不過怎麼突然會有道士上門?”
“鄰居請回來的。”
“那房子清理干凈了?”
何弗掀了掀眼皮,“要是清理干凈了我就打包走人了。”
方家財把飯搶了回去:“那你昨天騙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