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兄有所不知,我有一好友,不說文采出眾,卻也是鄉試第六,從貢院出來外也覺十拿九穩,但此次竟然榜上無名!”
他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方才看了眼榜單,略略數了數,發現此次錄取攻擊二百三十六人,而其中江西學子,就占了足足五十九人!”
梁君阜倒吸一口冷氣:“當真如此之多?”
季同知點了點頭:“我此番懷疑并非沒有根據,江西并非文教盛行之地,以往最多會試錄取最多也就十來二十人,如今卻足足占了四成之數,未免有些恐怖了。”
梁君阜臉色微凝,看著杏榜前洋洋得意的趙成吉及其周圍的江西學子,眉頭緊緊皺了皺。
禮部外一片混亂,有人興奮于自己考上,也有人悲痛于十年寒窗,如今卻落了榜,更有人一臉難以相信,自己的名次怎麼會差成這般。
唯有趙成吉等人得意的神色,格外刺眼。
會試杏榜已出,對朝廷來說也是一件大事。禮部諸官員雖說剛忙完閱卷事宜,卻也閑不下來。再過半月就是殿試,一應規矩儀制,都該他們負責。
朝會之上,群臣紛紛恭賀帝王喜得人才,帝王大喜,對會試主考官章先林及禮部諸人予以嘉獎,卻不料旨意剛下,尚未下達,殿外忽有侍衛求見。
陸則讓人傳喚侍衛入內,神色平靜威嚴:“如此匆忙,所為何事?”
章先林站在文官隊列,見了那侍衛,心下不知為何倏地一跳。他目光在前列的燕陵秋身上一掃而過,心想只是自己的錯覺,無需多慮。
侍衛站立堂前,朗聲回稟:“回陛下,禮部貢院外,有學子在鬧,言此次科舉不公,疑有舞弊之嫌!”
此話一落,朝廷瞬間炸開了鍋:“舞弊?怎麼會舞弊?”
“只是有學子在鬧,是非真相并不確定,說不準是落榜學子心有不甘,可以煽風點火呢?”
章先林心里也是咯噔一聲,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面上強裝鎮定。
陸則眸子微瞇:“舞弊?科舉是為朝中大事,他們此言,可有證據?”
大殿上下慢慢冷靜了下來,無數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侍衛身上。侍衛不卑不亢,道:“回陛下,事關重大,臣斗膽先將那群學子押至大獄,經過審訊,那群學子言之鑿鑿,稱此次會試上榜者,江西學子獨占四成,這在以往從未有過。而又偏偏,本次主考官章大人是為江西人士,他們懷疑,恐有泄題包庇之嫌。”
“哦?”帝王聲音冷沉,目光落到章先林身上:“此事,章卿怎麼看?”
章先林心中再如何慌亂,面上還是一片冷靜,他道:“回陛下,臣身負皇恩,領命受為主考官,萬萬不敢行包庇泄題之事。閱卷是為糊名制,臣并不知答卷者為何人。在被任命為考官之后,臣更是一直住在貢院之中,從未離去,又談何泄題之說?”
另一考官站了出來,躬身附議:“陛下,臣可作證。會試前半月,微臣等人一直在貢院,從未見章大人出來過。”
另有人也站了出來:“章大人自被任命為主考官后并無聯系外界的渠道,除非他在陛下下旨之前就得知自己能為此次主考官,否則又怎麼能說泄題呢?”
百官聲音嘈雜,陸則坐于上首,冷眼以看。
章先林暗暗給兩位同僚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放下心,心道那些學子即便懷疑,但沒證據,又能如何?
他上前跪地,聲音悲切道:“陛下,臣對比下忠心耿耿,萬不敢做這等荒唐事,還請陛下明鑒啊!”
一眾考官紛紛出列,齊聲道:“還請陛下明鑒!”
君王琉冕垂在眼前,陸則看著殿前跪著的那人,眸色微冷。
大殿之上一時寂靜,直到一聲哼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前列的燕陵秋慢慢轉過身子,眸光陰冷,聲音陰柔地開口:“是嗎?可本督怎麼記得,當初章大人任為主考官,是諸位大人舉薦的?”
他目光掃過朝上幾人:“劉大人,李大人,你說是不是?”
那劉大人和李大人對視一眼,額角冷汗直冒:“這……”
李大人定了定神:“是我等舉薦的,又能如何?章大人身居高位,又是狀元出身,文才兼備,我等嘆服,舉薦也是出自常理,有何問題?”
燕陵秋一手輕捻朝服袖袍,聞言輕輕笑了笑,好似毒舌吐信,讓人心中發寒。
他慢吞吞道:“若是旁人,自無不可,可怎麼就那麼巧,兩位大人皆是籍貫江西呢?”
劉大人心里倏地一跳,強言道:“出自江西又如何?我等敬佩章大人,莫非還要看籍貫不成?若依督公所言,以后籍貫相同者再也不得親近了,合該視若仇敵?”
“劉大人此言夸張了。”燕陵秋下巴輕抬,閑閑睨著他:“本督不過是好奇,怎地前腳幾位大人才和章大人聚完,后腳,就進宮舉薦起了人?”
“劉大人若當真仰慕章大人,合該保有分寸,多多避嫌才是。如此,豈不是陷章大人于不義?”
劉大人一時拙舌,不知出何言以對,索性對著上方叩首痛哭:“陛下,臣冤枉啊陛下!督公此言實在誅心,臣萬萬不敢為此事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