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憤憤開口:“他這是什麼意思?說我等并非一心為陛下?”
另一人也道:“一個閹人,也敢如此囂張!”
章先林瞇著眼睛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眸中陰鷙閃過,片刻后又緩緩笑道:“諸位不必氣惱,也不看看古往今來,有多少閹人有好下場。”
“且讓他等著吧。”
第100章
又過了兩日, 諸閱卷官忙至太陽落山,終于將會試名次定下。燕陵秋看著那榜首學子籍貫處的江西二字,眸子瞇了瞇, 卻并未說什麼, 只看了眼四周,道:“這些時日辛苦各位大人了,本督這便進宮回稟陛下, 各位大人可先歇下, 修養片刻。”
這段時間眾人雖互看不順眼,但相處起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燕陵秋說是監督也只是監督, 對他們所作所為從未指手畫腳。眾考官雖說心中疑惑他的存在到底是為了干嘛的, 但沒人亂指點到底是一件好事, 對燕陵秋的態度也好了那麼一點。
一人拱手道:“如此,便有勞督公了。”
燕陵秋牽了匹馬,策馬而去。到宮門前, 天色已經漸黑,燕陵秋翻身下馬, 趕在宮門下鑰前進了去。
宮中不得策馬,燕陵秋便步行而去。夜色沉沉, 涼月如水, 抬頭可見群星閃爍, 路上少有行人。
走了約莫有兩刻鐘的功夫,終于到了乾清宮殿外。小太監見了他先是一驚, 隨后忙去通傳。燕陵秋便站在乾清宮正殿外, 本是等著皇帝傳喚, 但又莫名不知見了皇帝該作何反應, 心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踟躇。
片刻后, 腳步聲漸近,燕陵秋本以為是小太監通知他入殿,抬眸望去,卻見福順急匆匆走了過來,面上又驚又喜,忙道:“督公怎地這個時候來了?也沒讓人事先通傳一聲。
”
燕陵秋捏著手里的折子,心里也覺得自己奇怪,會試之事雖說是急,但也沒急到這個地步,讓他趕著夜色入宮,可他偏偏就來了。
他正色道:“會試名次已出,陛下掛念此事,本督便想趕緊匯報,好讓陛下放心。”
福順哎呦了一聲:“督公辛苦,且隨奴才來吧。”
燕陵秋道:“陛下不在殿中?”
福順笑道:“陛下在寢殿呢,尚未歇息,督公來得正是時候。”
在寢殿……
燕陵秋頓了頓,還是跟著他走到了寢殿門前。
透過門頁望去,殿內燭火一閃一閃的跳動,室內光線明亮。福順在外恭聲喚了一聲:“陛下,燕督公求見。”
燕陵秋聽見里面傳來一道慵懶的語調:“進。”
福順替他打開殿門,最后站在一側,笑著看著他。
燕陵秋手捏著折子,抬步走入,在他進去的那一瞬間,身后的門頁隨之關上。
他頓了頓,身形微躬,恭聲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沉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后便是陸則拉長的閑散聲音:“陵秋不必多禮。”
燕陵秋這才站直身子,順勢抬眸望去,卻在看清前方的那一瞬間,眸子頓時一縮。
只見寬敞的空殿內,些微熱氣在空中縈繞,而在大殿中間,陸則只著一條褻褲,身披一件絲質外衣,松松散散,領口大敞,胸前白皙緊實的肌肉清晰可見。
他本就五官俊美,如今衣衫半敞,發絲濕潤搭在肩上,又在這朦朧水汽的環境下,更添了些不可言說的氛圍。
燕陵秋就像被灼到了一般,匆忙移開視線,他目視腳下地面,呼吸急促了一瞬,心臟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陸則在遠處看著,眸中笑意一閃而過。卻也知他面皮薄,沒再逗弄他,抬手將衣服攏好,腰帶系緊,裝作沒看到他的姿態,慢慢走到桌案旁,倒了盞茶,問道:“陵秋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燕陵秋喉結微微動了動,仍是不敢直視帝王,只雙手將所攜的折子呈了上去,定了定心神,回道:“諸位大人已將會試名次確認完畢,臣特意進宮,呈與陛下一觀。”
陸則將茶盞放下,眉頭微皺:“天色已晚,何需如此著急?”
燕陵秋道:“臣念及陛下對此次會試頗為重視,是以斗膽入宮,擾了陛下清凈。”
陸則無奈,抬步上前道:“朕是著急,卻也不急于這一時。左右不過這兩日的事,何需你大晚上匆匆趕來?”
燕陵秋聞言,下意識想問若是不急,上次又為何前去禮部?可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始終沒問出來。
陸則已走到他面前,抬手接過折子,隨意掃了兩眼,見著前十中五位江西籍貫的學子后哼笑了一聲,意味不明道:“章先林膽子倒是大。”
燕陵秋垂首道:“京察司一直在暗中查探,已掌握住章先林所為的證據。陛下是要就此揭發還是……”
“不著急。”陸則將折子扔到中間的桌案上,抬步走向床榻旁:“由著他去。”
“事情不鬧大,怎麼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燕陵秋隨之跟在他身后:“那些學子?”
陸則坐在床榻邊上,回眸看他,聞言解釋道:“章先林一黨在朝中盤桓多年,若是順利將他除了去,朝中乃至地方都會有許多空缺,這批學子正好可以補上。”
燕陵秋知道陸則心系百姓,自然不會任由那些學子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聞言也是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