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深呼了一口氣,慢慢上前,語氣微沉:“抱歉,回來晚了。”
“我一時未料到母親會在這個時候抵京,未做好安排,讓你受委屈了。”
衛晏聽著他的話,看了他半晌,卻是忽地笑了笑:“什麼委不委屈的,反正不管她什麼時候來,總歸是要有這麼一遭的。”
陸則張嘴欲說什麼:“阿晏,我”
陸則回回送來的家書里面都寫著阿晏親啟,衛晏便一直心心念念想等他回來,聽他親口喊出這個稱呼,但當此刻真親耳聽到了,衛晏卻心情復雜,沒等他說完話便打斷道:“管家把事情經過都同你說了?”
陸則頓了頓,默默點頭。
自然也是知道,陸母所說的什麼納妾之事。
衛晏偏著頭看著他,兩個人之間隔著的距離很近,卻又莫名有種相距甚遠的錯覺。他看了他良久,才道:“陸則,新婚當夜我便同你說過吧,我給過你機會,若是日后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女子哥兒尋上門來,我定不饒你。你可還記得?”
陸則點頭,衛晏輕聲笑著:“那現在,這所謂的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表妹又是什麼意思?”
陸則上前一步,同他解釋道:“許云是我舅家表妹,母親對其甚是喜愛,自幼便喜歡接她到家中小住。之前母親也的確提過讓她嫁與我為妻的想法,但我對她除卻兄妹之誼,再無其他,也同母親說過此事。卻未想到,此行來京,她會把許云也帶上。”
衛晏點了點頭:“除卻兄妹之誼,再無其他。”
他琢磨了一會,忽地笑了,輕聲道:“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
他緩緩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東西,陸則見了那熟悉的瓶身,神色微變。
衛晏笑得近乎嘲弄,他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眼睛帶著不自覺的濕潤,一字一句道:“避子藥。”
他胸膛起伏劇烈,想勉力控制,但眼眶還是忍不住地泛紅:“陸則,你說你對你那表妹無意,我信。那對我呢?”
“你說的那些話中,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陸母初至京城,便說要給陸則納妾。衛晏只覺得荒謬,卻又不相信陸則會有這麼一個心心念念的表妹,便想著左右也不過兩天,等他回來,再做決斷。
可陸母卻顯然對衛晏這個兒婿有諸多不滿,當天晚上便讓他第二天早上去請安,衛晏起了大早去了,卻被告知陸母還在歇著,生生在院里等了半個多時辰。
起了之后,更是說自己沒喝過他敬的婆婆茶,借著敬茶的名頭又讓他跪著,刁難了他好一番。早膳的時候更是讓他站著伺候,讓他吃她們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衛晏雖幼時便父母雙亡,但一向爭強好勝,便是受了委屈也能想發設法還回去。尤其是這些年越發位高權重,更是沒人敢這麼明里暗里地刁難他。他被這般磋磨,看那老太婆自然是不順眼,但又礙于他是陸則的母親,想著陸則再過幾日便要回來,屆時一應都能有說法,也不愿同她計較什麼。便借口上值,在外待了一天,等晚間回來,卻又被陸母說在外拋頭露面,不守夫德林林總總諸多話語。
衛晏本就不是個什麼好脾氣的人,當時險些同她吵起來,想著再同那老太婆待在一處難免控制不住脾氣,索性便讓侍女收拾了些東西,準備陸則回來之前他就回侯府去住。
卻不料侍女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在床榻的被褥下面找到了一個小瓶,里面放了些小藥丸。衛晏并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卻下意識收了起來。
正巧到了一月的期限,宮中的徐太醫再次來為他診脈。衛晏之前一向對他沒什麼好臉,這一次卻異常好說話地讓人進來了。在徐太醫診完脈后,將那小藥瓶遞給了他,問他其中是何物。
徐太醫在鼻尖輕嗅了許久,皺著眉滿臉不贊同地看著他:“侯爺如今的身子雖不適宜有孕,但也不能用這種避除有孕的藥,這種藥雖起了一時的作用,但對侯爺的身子也是極重的負擔。”
衛晏只覺腦海中一聲轟鳴,滿腦空白,只怔怔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他感覺喉間有些干澀,艱難道:“什麼避除有孕的藥?”
徐太醫顯然很是詫異:“這不是侯爺所用的藥?”
他又聞了聞,道:“這里面的確是含有浣花草、紫茄花、耳礬等常見的避孕藥物……還有一些旁的草藥,恕老臣聞不出來……這竟不是侯爺用的嗎?”
衛晏舔了舔干澀的唇,久久怔然無言,他只聽到自己似乎問了一句:“這藥……若是男子用……會如何?”
徐太醫似乎驚訝了一瞬,道:“倒是未聽說過能讓男子避除有孕的藥,只是這方藥若是用在男子身上……似乎也并無不可……”
衛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太醫送走的,只知道在春臺問他還要不要回侯府的時候,呆呆地跟著他走了。
老夫人來后,無論她說什麼話衛晏都不在意,他信陸則,所以會對老夫人多加容忍,愿意等著聽他的親口解釋。
可太醫的一句避除有孕的藥卻將他內心所有的信任全部擊潰,讓他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簡直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