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活在別人的目光中的。親生父母雖然在生活上對他極為忽視,卻一直旁觀著他的言行舉止,揣測著他的想法用意。在他們看來,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揣著心眼,都在算計他們;而那個已經消失在他生活中的養父,也在一直暗中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并且用一雙無形的手操控著他的生活,促使他按照他的想法,跌入塵埃,活得卑微。
可在宋吉祥這里,他卻尋到了久違的輕松。這個二貨智商欠奉,心眼全無,看一眼便能懂個透徹。最重要的,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忽視不輕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方元看了宋吉祥一眼,發現對面人正傻逼兮兮盯著自己。他翹了一下唇角,關火起鍋,飯做好了。
宋吉祥吃了三大碗飯,大頭吃了兩大碗飯。方元轉動著手中的啤酒杯,心情愉悅的看著一人一狗干飯。
碗再一次空了,宋吉祥終于吃飽,放下筷子一把將方元坐著的椅子拉至身旁,撅著油嘰嘰的嘴便親了上去:“媳婦,你的手藝也太好了吧,我他媽這是撿到什麼寶!”
方元用手指敲了兩下桌子,這是他心情愉悅時的小動作:“你的評判標準也太低了吧?”
“低?會經營打理鋪子,會幫我整治壞人,還會做飯,關鍵還長得又白又好看,你管這叫標準低?”
宋吉祥將方元納入懷中,吃飽喝足的大頭也來湊熱鬧,攀著椅子將頭搭在方元腿上。
被一人一狗纏著,方元忽然心里滿滿的。
第20章 鎖頭
宋家房本上的面積不大,實際空間卻不小,上個世紀的家屬房沒有公攤面積,多多少少還要贈送幾個平方。
房子是個小兩室,方正的客廳連著左右兩個臥室。宋吉祥洗碗的空檔,方元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眼神隨意游走看到了左側臥室門上掛著的并不顯眼的黃銅鎖。
他起身踱了過去,用手指勾了一下那鎖,鎖頭左右搖晃輕撞門板,發出不算悅耳的聲音。
啪,瓷器墜落的聲音,音波似乎還在振動,正在洗碗的宋吉祥便兩手沾著白色泡沫出現在了方元身前。
從未有過的凌厲之色出現在他的面上,眼睫下壓,目色冷凝,眼周肌群抽動,像是一匹被侵犯了地盤的頭狼,死死的盯著與之為敵的對手。
方元心中一震,面前的宋吉祥讓他忽生懼意。這還是那個空有長相的二逼嗎?如此凜冽的神情,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沒有腦子的人臉上。
撥弄鎖頭本是他的無心之舉,如今他卻鄭重的看了一眼那塊還在晃動的黃銅,不知這扇門后被它鎖住的又會是什麼?
“你做飯辛苦了,去沙發上坐著休息一會兒,或者去我屋里躺一會兒吧。”
宋吉祥的話雖然依舊溫柔,但眼中極力壓抑著的戒備與凌厲被方元窺得一清二楚。他隨意的靠在門旁的墻壁上,狀似玩笑的問道:“你這麼緊張,難道里面藏著什麼美人?”
宋吉祥略略垂臉,在揚起來時面上已換了尋常神色,他笑了一下,道:“里面鎖了一些父母生前用的雜物,哪有什麼美人。
”
方元從未將宋吉祥列入自己人生的重要名單中,因而即便覺得事有蹊蹺,也不愿深究,他順勢點頭,看向洗碗臺旁邊碎了一地的白瓷,生硬轉變話題:“劃傷了嗎?”
“沒。”宋吉祥凌空立起雙手,豐沛的泡沫從的手掌流至手肘,形成一個欲滴的水珠。他傾身上前,在方元唇上留了一個輕吻,低聲哄道,“媳婦,你要乖。”
短短的五個字驀地讓方元心中一緊,不管宋吉祥的語調多麼溫柔繾綣,他也從中聽出了絕對的強勢與壓制。面前的這個男人與自己認識宋吉祥差距甚著!是自己無端多心?還是從來都沒了解過他?
方元摘下眼鏡,抽出口袋中鹿皮布擦拭,他垂著眸子,語中漫不經心:“好啊,我會乖。”
......
進入十二月,天氣真的冷了下來。城市已經覆上了雪,那雪車軋人踩,又經廢氣噴染,臟污丑陋,當真算不上銀裝素裹。
無課的時候,方元都會陪著宋吉祥待在超市,兩個人逐一梳理各項事務,已將超市的漏洞與陳珂了然于心。
這日,兩個人正在埋頭鉆研銷售策略。寬大的椅子舒適柔軟,方元的身子被真皮的氣息包裹,他一手拿著材料,一手轉著筆花,時不時就著宋吉祥送上來的水喝上一口。清水入口溫熱,剛剛適口,是宋吉祥親自試過溫度的。
方元盤算事情的時候向來不受外物所擾,水杯撤開,一顆剔透的糖球送到唇邊他想都未想便輕啟雙唇接了。正此時,辦公室的門被突然推開,曾帆一臉焦急的闖了進來。
總經理在侍候自己的助理吃東西?!曾帆立在門口,腦子有點不夠用。
“你沒鎖門?”方元將糖球推至左腮,鼓著臉低聲問道。
“忘了。”宋吉祥面上不見懊惱,只覺得此時的方元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