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個多小時,老太太出來喊吃飯。
今天的菜色依然很豐盛,老太太幾乎是變著花樣在投喂時嶼。
時嶼吃的一臉滿足。
來之前他就聽溫景講說賀錚的外公外婆人都特別好,來之后,他才真切感受到這個好是好到了何種程度。
明明他只是個昨晚剛來拜訪的陌生人,時嶼卻沒有一點被排外的感覺,今天更是覺得自己好像被接納成為了這個家里的一份子。
吃過飯,賀錚照例去洗碗,時嶼也趕緊端起剩下的碟子,要走時還差點被桌子腳絆一下。
老太太瞧見,只笑瞇瞇地叮囑他小心,并未阻止他。
“哎,哥,你有沒有覺得奶奶對我今天特熱情?”廚房里,時嶼小聲對賀錚說。
賀錚勾了勾唇,“有嗎?”
“有,”時嶼點頭,“昨晚很熱情,但今天更熱情!”
賀錚當然知道外婆對時嶼態度親近的原因,但他沒告訴時嶼,只道,“說明你招老太太喜歡。”
“我也覺得奶奶很喜歡我。”
時嶼得意的不行,拿著盤子直樂呵,而后他又突然擠到賀錚身邊,眼睛盯著他小聲問,“那你喜不喜歡我?”
賀錚,“……”
“挺喜歡的。”他盡量口氣隨意地說。
時嶼卻不依不撓,“有多喜歡?”
賀錚叫他,“時嶼……”
因為空氣中響起的一聲很低的嘆息,時嶼立馬以退為進,語氣輕松地阻止他,“行,不用說,我知道你喜歡我就行。”
言罷,他不給賀錚說話的機會,拿了抹布走出廚房,“我去擦桌子。”
*
年初一,北又跟很多地方習俗一樣,不會走親戚,大家一般都呆在家里不出門。
但賀錚怕時嶼無聊,問他想不想出去玩。
時嶼卻道,“不去,我想呆著。”
他正興致勃勃地搬了個小椅子手撐著下巴,坐在陽臺上看屠溫茂給老太太染發。
太陽正好,老太太身上穿了件紅馬卦,外面罩著一層防護塑料薄膜,也跟時嶼一樣坐在椅子上,由老伴一點點把染發膏涂抹到滿頭銀發上。
屠溫茂比起老太太來,他話少人也要嚴肅一些,給老伴染發時,卻動作細致又溫柔。
眼前一幕太美好了。
時嶼有些感動,也有些羨慕。
不知道自己跟賀錚有沒有機會老了以后互相給對方染頭發?
他不由抬頭望向賀錚,男人正站在陽臺邊抽煙,或許是感覺到他的注視,對方轉過身來沖他勾了勾唇。
時嶼便也笑。
他想怎麼會沒有機會呢?
他喜歡賀錚,賀錚也喜歡他,知道這一點,他可以勇往無前地追逐他,直到把人追到手。
染完發又洗過幾遍,老太太一頭銀白頭發全變成了黑色。
“哇,奶奶至少年輕二十歲!”
時嶼發出小聲的感嘆,轉頭對賀錚道,“是不是哥?”
賀錚點頭,“嗯。”
“這嘴真的是,”老太太哭笑不得,“家里老人肯定都被你哄的很開心吧?”
時嶼嘿嘿笑,轉眼又一本正經道,“不過我沒騙人,奶奶確實年輕很多,很優雅也很漂亮。”
老太太便笑盈盈地摸摸他的頭。
賀錚看著,彈了下指間的煙灰,臉上在笑,心里卻說不出的難受。
老太太是位古箏藝術家,家里沒出事的時候,彈琴品茶和老爺子跳舞散步是她生活的主要內容。
她的衣著打扮也每天收拾得可以直接去走老年T臺。
可母親和弟弟去世后,這幾年他們迅速衰老了下去,身體健康也是每況愈下,外婆再沒有去參加過一次茶會話,也再沒有跟老爺子跳過一支舞。
好像所有人的靈魂都一起死在了那天。
然而由于有個精神狀況不良的外孫,他們還得強撐著,不敢讓外孫看到一絲一毫的傷心痛苦,以防加重他的病情。
賀錚心里很清楚老太太為什麼要染發,因為明天有親戚要來拜年了,更有賀家的人要來上香。
她不想給外人泄露半點悲痛的情緒,所以比起平時,他們的精舍面貌要更加好才行。
他們在替自己的外孫撐著那一股精氣神。
吹干頭發,老太太打發時嶼和賀錚去午休,她跟老伴也去睡了一會,下午早早吃過飯后,無所事事的幾人便架起了一桌麻將。
時嶼摩拳擦掌,準備待會上桌時讓著點兩位老人。
然而幾圈下來,只有時嶼沒胡過一把牌。
時嶼,“……”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爺爺奶奶牌打這麼好啊。”他偷偷跟賀錚咬耳朵。
賀錚也很無奈,時嶼的牌技水平屬于他喂牌,對方都接不住的那種——菜鳥石錘。
但勝在一家人打牌就圖個歡樂,看老太太贏的那麼開心,時嶼覺得自己就算輸一整晚也值了。
“說起來,”等時嶼碼完牌抽空去洗手間時,老太太低聲問賀錚,“明天要讓小嶼回避麼?”
賀錚道,“不用。”
他原本也有明天把時嶼支開的打算,但時嶼除了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把人打發了出去,能去哪?
他舍不得讓小朋友一個人孤零零的去外面晃蕩。
二來賀家那些人去年受了教訓,今年應該不敢太過分。
賀錚便打消了念頭。
老太太聞言道,“你有數就行。”
玩到十點半,麻將散場,眾人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