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溫茂家的廚房水槽對著門口,時嶼總會趁著喝水或者干什麼的功夫,裝作不經意地掃一眼。
賀錚背對著他正在洗碗,對方上身穿一件淺灰色圓領毛衣,下身是條垂性很好的寬松長褲,配上腰間圍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很有居家的味道。
時嶼突然就坐不住了,趁著話題暫歇,他起身道,“我去瞧瞧賀哥收拾好沒。”
賀錚剛把碗放到消毒柜里,就聽到后面有人走來的動靜,他側了下臉,“怎麼過來了?”
“幫你洗碗,老板勞動,員工坐著,感覺很有罪惡感。”時嶼說。
賀錚勾了下唇,“我現在又不是你老板。”
“但老板的余威還在。”時嶼一本正經地說。
賀錚莞爾,“別上手了,我馬上就好,你要不想回去看春晚,就先呆這里等我。”
時嶼便乖乖等在了一旁。
廚房的確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碟子沒有洗,時嶼看到賀錚先用洗潔精把碟子洗了一遍,然后放在水下沖。
他的袖口挽到了小臂,燈光下,那半截腕子呈現出一種冷白的質感,時嶼歪了下頭,看到對方手腕內側的那條疤痕。
賀錚慣常穿長袖,時嶼之前只摸過它,這是第一次見它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豎著的一長條,有點丑,尤其當它出現在賀錚的身上時。
時嶼聽說過,割腕如果是豎著劃,很容易傷到大動脈,搶救慢那麼一兩步,人就沒了。
他突然感到一陣后怕,他差點就遇不上這個人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打量,賀錚洗完碟子就把袖子放下來,邊摘圍裙邊打發他,“看電視去,我洗個手就過來。
”
“嗯。”時嶼聽話地回了客廳。
十點半,說是一起守歲,但兩個老人年紀大了,熬不住,賀錚也不讓熬,催促著讓他們睡了。
“對了,”老太太想起什麼,穿著睡衣出來囑咐道,“我給小嶼拿了條新被子,你再給他找個枕頭,枕頭在衣柜左邊的格子里。”
賀錚應下。
老人一走,客廳里只剩下他們二人,時嶼剛才話說太多了,不太有聊天的欲望,暫時沒吭聲。
賀錚也沒說話,眼睛盯著電視。
大概過了半刻鐘,時嶼頭發被抓了抓,旁邊的人問道,“困嗎?”
“不困,”時嶼搖搖頭,“每年這個時候我們家都熬通宵。”
提起家里,時嶼突然啊了一聲,連忙拿出手機,打開家族群——
一溜兒紅包從下午六點開始到現在沒停過,但已經全被人搶完了。
“靠!錯億啊!”時嶼痛苦拍桌。
賀錚不明所以,“什麼?”
時嶼把手機給他看,神情十分悲憤,“這些人整晚沒事干,就守著搶紅包了吧!”
說話間一個紅包又被人秒空。
時嶼心痛的不行,電視也不看了,專門盯著家族群,但他手速總比別人差半秒。
“你們家網是不是不行?!”他瞪向賀錚。
賀錚,“......”
他伸出手,“我試試。”
時嶼把手機遞給賀錚,接下來的六個紅包賀錚搶到了五個,三個手氣最佳。
時嶼,“......”真是同網不同命。
賀錚發現時嶼家族群很熱鬧,人也多,有上百個,除了發表情斗圖,聊天基本全用紅包,難怪時嶼說錯億。
有個叫時黎的艾特時嶼問他今晚住哪?
賀錚剛想把手機還給時嶼,后者已經湊過來,就著他的手,食指一下一下戳著屏幕回:【在我老板家。
】
時黎沒再說話。
時嶼來北又前就告知過家里,所以父母和幾個哥哥并不擔心他,只是想確定一下這會兒如果小幺在酒店,就給他發個視頻。
總不能讓他一個人跨年,現在聽到時嶼在賀錚這里,便打消了念頭。
但過了一會,時嶼收到了大哥的巨額轉賬,接著父母還有二哥,甚至連一毛不拔的三哥都給他轉了一萬塊錢。
時嶼開心的眉毛都要飛起來,每年過年都是他發小財的好時機。
從時嶼跟家人的互動上賀錚也看到了,快要半靠近他懷里的這個青年真的是全家人都捧在手心寵著的小孩。
他不由揉了把對方新燙的羊毛卷,暗道自己可能是少數傷過他心的人。
兩人一個負責搶紅包,一個負責在旁邊加油助威,不知不覺時針很快就走向了零點差一刻。
賀錚聽到春晚播報的倒計時,轉頭對時嶼道,“帶你去放鞭炮,去不去?”
“去!”
T市禁煙花爆竹已經很多年,時嶼只有小時候七八歲有放過煙花的印象,之后就沒有了。
所以當聽到北又能放時,他很興奮。
賀錚給時嶼拿了件長款羽絨服和一條毛絨圍巾,看著他穿上衣服戴好帽子,又替他整理好圍巾,這才帶著人出了門。
外面雪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細碎的雪末帶著冰粒感往下飄。
對于很少見下雪的人來說這一景象很神奇,時嶼仰起頭,伸出舌尖傻乎乎地接雪嘗味道。
貓鄙夷地從他腳下經過,在雪地里踩出一串梅花印。
保姆放假離開前給家里備好了鞭炮,賀錚在廊下的箱子里找到了它們。
把炮捻子翻出來,然后掛到大鐵門上,賀錚點了根煙遞給時嶼,“敢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