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款的后臺操作需要登錄公司內部網址,時嶼在賀錚筆記本上打開瀏覽器,剛要把公司網站敲進去,瀏覽器下拉列表卻自動彈出了往日搜索記錄,時嶼的目光也隨之凝固——
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人為了什麼而活著?
死亡是否意味著解脫?
如果你想自/殺。
……
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搜索記錄映照在震顫的瞳孔深處,有將近半分鐘的時間,時嶼盯著那一個個預兆著不詳的文字什麼都無法思考。
良久,放在鼠標上的手緩慢往下拖動,足足二十多條記錄,全部跟尋死,放棄生命有關。
時嶼震驚的不由捂住嘴巴,這才發現掌心已全是濕汗。
“開公司就這樣,起起伏伏很正常,沒必要傷神。”
“還好,我本來也不想把泡泡游戲再經營下去,這次只是湊上了。”
他想起賀錚前不久說過的這些話。
時嶼一直以為賀錚對破產這件事是豁達的,他的豁達也時刻感染著時嶼。
但如果對方只是假裝呢?
賀錚淡然的背后,如果只是太心灰意冷呢?
時嶼驚出了一身冷汗。
人要在什麼樣的絕望下才會想到自殺?
時嶼根本沒辦法把這種字眼跟賀錚聯系在一起,但此刻他也突然意識到,現實里,比起一般人,往往正是這種天之驕子,心氣高傲的人更接受不了失敗。
他們抗不過從云端跌落的打擊,做法也更為極端,也更容易釀成一個又一個慘劇。
時嶼一下從頭冷到了腳。
難怪在資金這麼緊張的時刻,賀錚給每個員工給了超出勞動法三倍的賠償,在每個人找到工作前白白養著他們。
難怪他把所有的辦公用品都送給了員工。
因為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為自己早就選好了一條死路。
時嶼不敢相信這是賀錚的選擇。
他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往賀錚的辦公室走,行至半路,又猛地頓住了腳步。
見了賀錚他能說什麼?
問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人極力粉飾太平,明顯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要是貿然戳破,會不會使他更快走上絕路?
退一步講,若只是一場誤會呢,僅憑幾十條搜索記錄就判定賀錚有自殺傾向會不會太草率了點?
時嶼腦瓜子從來沒有這麼疼過,正當他站在原地進退兩難時,身后傳來了腳步聲,聽著還挺急。
轉過身,就看到溫景已經到了近前。
“弟弟,又見面了。”
溫景沖他揮揮手,沒等時嶼打招呼,對方又立馬接著道,“你們老板在公司吧?”
說著如同一陣風似的卷過去,推開了賀錚辦公室的門又反手給關上了。
時嶼咽下那句沒喊出來的景先生,眼睛往四周掃了一圈,做賊一樣,狗狗祟祟地蹭到賀錚辦公室門口,把耳朵貼在了門縫上。
“我聽說你把公司散了,你想干嘛?”
“有點累,歇一陣。”
“行,歇一陣也行,跟我先去做個心理評估,醫生要說你沒問題,你想歇多久就多久。”
辦公室里,溫景扯著賀錚的胳膊,把人往外拉,后者卻并不配合,手一揚,很輕松掙開了鉗制,笑道,“我就是有點累,你別這麼風聲鶴唳的。”
不知是溫景脾氣不好,還是賀錚說話氣人,每次都能成功把溫景點炸。
溫景的聲音瞬間揚了起來,“是我他媽想這樣嗎?啊?你這兩月很不對勁,自己沒發現嗎?”
“哪里不對勁,我挺好的。”
“好個屁,你要真好能在這里做妖?公司不開了,賀家你也不回,你到底想干嘛?”
溫景猛然沉了聲音,“你是不是又想不開,要……”
“沒有。”賀錚說。
“沒有你上次割腕!”
賀錚有些頭疼的揉了下眉心,他最近確實狀態不太好,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但沒到要尋死覓活的程度。
可是溫景不信。
畢竟他有前科。
“走吧,去醫院。”賀錚最終妥協。
聽到他們要出來,已經被“割腕”兩個字砸得暈頭轉向的時嶼立馬站直身體,疾步往自己工位走。
拉開門的賀錚和溫景只來得及看到他沒入綠植前一瞬慌亂的背影。
而這剎那間的情景卻像把鉤子,猛然從溫景模糊的記憶中勾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
“嘶——”
溫景抽了口氣,擰眉盯著時嶼消失的方向想了幾秒,突然用力捶了下賀錚,“我知道他為什麼看著面熟了!”
賀錚挑眉。
“那小孩曾經給你表白過!”
賀錚眉頭挑的更高了一些,明顯有些驚訝,他垂目思索了一陣,道,“我怎麼不記得?”
溫景一噎,沒說出話來。
時嶼跑來對賀錚表白的那天,賀錚身上正好發生了一些事,以致于這個人把那天的記憶自我逃避般選擇了遺忘。
當然他也就不記得時嶼。
溫景知道,如果自己提起那天,賀錚應該能想起時嶼來,但他不忍再去撕開對方的傷疤,便只故意玩味道,“給你表白的人那麼多,你不記得不很正常。”
賀錚搖了搖頭。
這個社會到底沒那麼開放,給他表白過的人里女孩子占絕大多數,男孩子就零星幾個,長成時嶼這樣的就更是鳳毛麟角,按道理他應該有印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