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把外衣脫了當枕頭,把身下厚重的地毯當成休息的床,因為這里只有一張毛毯,所以兩人只能蓋同一張被子,但睡的時候兩人都默契地保持了一定距離。然而如今醒來卻發現彼此幾乎是臉貼著臉地睡在一起,那點刻意營造的距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晗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可能是個同.性.戀,所以平時都會有意識地與男生保持距離。然而現在傅君澤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睡在他身旁,距離近得甚至能讓他數清對方有幾根眼睫毛。
這麼近的距離,除了尷尬,涌上心頭的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趕緊移動身子,想離身旁的少年遠一些,但他一動,對方就醒了。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會兒,傅君澤突然“撲哧”一笑,聲音懶懶地道:“早安。”
“早。”楚晗抿了抿唇,小聲應道。
道完早安后,兩人便又沉默下來。
傅君澤揉了揉臉,慢慢從地毯上坐起來,“你......”他剛發出一個音節,一陣響亮的鋼琴鈴聲便猝不及防地響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往日悠揚的鋼琴音樂在此時似乎變得急促而尖銳,動聽的旋律不厭其煩地往外傾瀉,宣示著來電者的急迫與不容拒絕。
兩人不約而同地往聲源處望去,只見楚晗的手機屏幕正散發著幽幽的亮光,“母親”兩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透出一股風雨欲來的架勢。
楚晗怔怔地看著,模樣有些失神。屏幕上的光暗了又亮,直到熟悉的音樂鈴聲第二次響起,他才有些不情愿地接了電話。
“我以為您不會在意。”
“是,他和我待在一起。”
“抱歉,讓您擔心了。”
楚晗一聲又一聲地應著,表情始終平靜,然而握著手機的五指卻不自覺地收緊,連指尖都在微微泛白。尖銳而高昂的女聲源源不斷地透過手機傳出,哪怕傅君澤并不知道那頭的宋蕙如說了什麼,但仍能感受到對方的熊熊怒火。
那一聲聲的謾罵與指責如同魔咒,讓楚晗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昨日積攢的好心情瞬間一掃而光。
“好,我現在就回去。”
掛了電話,楚晗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半晌沒說話。
“時候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回去吧!”傅君澤突然說道,同時夸張地伸了個懶腰,語氣也有些懶洋洋的:“昨晚太累了都沒顧得上洗澡,回到家我一定要好好洗個熱水澡!肚子現在也好餓呢,那些零食果然還是不頂飽,回家以后我得好好吃一頓才行!你還沒吃過我家廚子做的早餐吧,我跟你說,可好吃了!我最喜歡他做的蝦餃和艇仔粥......”
傅君澤絮絮叨叨地說著,內容大多圍繞各種瑣碎小事,反而對剛才那通電話只字不提。聽著少年充滿活力的聲音,楚晗突然覺得即將要面對的盛怒的母親也變得沒有那麼可怕了。
“好,我們回去吧。”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便騎著自行車出門,騎出了村子后,傅君澤便用手機的打車APP叫了輛計程車。在汽車的快速奔馳下,兩人很快便回到了傅家大宅。
“一聲不響地從婚宴上離開,楚晗,你真是能耐了啊!”
一進門,人尚未看到,壓抑著怒氣的聲音便首先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高跟鞋尖銳的“噠噠”聲。
不一會兒,身穿黑色連衣裙外搭亮色披肩的宋蕙如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楚晗抿了抿唇,無聲地承受著母親的怒火。
宋蕙如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漂亮的臉龐可以稱得上烏云密布。但看到一旁站著的傅君澤,她稍微斂起了些許怒意,緩和了語氣說:“君澤,我跟楚晗有些話要說,你先進去吧。”
然而傅君澤并沒有聽從她的建議,反而擋在了楚晗面前,充滿自責地說:“阿姨,對不起。其實都是我的錯,是我覺得待在宴會上有些無聊,所以就慫恿哥哥陪我一起出去玩。他本來是不同意的,但又擔心我這麼晚一個人出去不安全,不得已才跟著我一起出去。如果您要怪就怪我吧,別再指責哥哥了。”
楚晗愣了下,他沒想到傅君澤會這麼干脆就把錯誤全部攬到自己身上。雖說這次的出逃確實有傅君澤慫恿的成分在,但如果自己不同意對方也無法強迫。要論有錯,自己的錯誤也不小,他不能讓傅君澤一個人承擔責任。
“不,其實我也......”
然而話剛開了個頭,身旁的傅君澤便迅速開口打斷:“真的非常非常抱歉!阿姨,其實昨晚從宴會離開后哥哥就在后悔了,回來的路上我們倆也在深刻地反省自己的錯誤!讓您和父親擔心真是非常抱歉,我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請您原諒我們吧!”
這樣的發展顯然是宋蕙如沒有預料到的,昨晚楚晗一聲不吭地從婚宴離開無疑是對她的報復和打臉,但當她看到繼子臉上忐忑和愧疚的神色,實在沒辦法繼續硬著心腸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