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安慰你。”陳里的嘴唇被他弄得嘟起來,說不清楚話,“不然要聽實話嗎?——五六年之后吧。”
林崢踢踢凌亂的被窩,轉而看向逐漸明亮起來的穹頂,眼神放空:“五六年啊……高三一年,大學四年,然后才能一直在一起。”
云朵邊緣照射下來的陽光有些刺眼,林崢不適應地半闔著眼皮:“不對,不止,還要讀研讀博呢。”
說著說著就把手背搭在了眼睛上,拖長了聲音:“啊……好煩惱。我還是先不要長大了,我現在每天都能見到你,就已經很幸福了。”
陳里也隔著被子回應似的踢了踢他的小腿。
晚上,身體感到疲憊,陳里卻難得有些睡不著,在床上睜著眼躺了一刻鐘,還是起身坐到書桌前,打開了筆記本。臥室燈關了,只有他面前的屏幕發著光,照亮他微微蹙起的眉宇。
從前他無所謂去哪個城市讀大學,能考上哪所醫學院就去哪,大概考上都不太困難,所以就選最好的。要是到時候沒發揮好,那就隨便去哪里,看命。
但現在,陳里檢索了他心儀的幾所大學的強勢專業以及不同專業的校區安排,確定他和林崢以后也會隔得很近。填志愿時湊一湊就好了,填同一個城市的學校,或者直接報同一所學校。
——所以林崢為什麼要擔心他們以后不在一起,不能時常見面?早晨說話時還委委屈屈的。
未來的事不也是發生在他們手中嗎,只要是可以改變的事,就不需要害怕。
林崢的想法,陳里往往都會贊同,這早就是經驗了。所以他想去的地方大概率本就是陳里會選擇的地方。
陳里抵著額角,意識到做朋友和做戀人好像適用兩套不同的方法論,戀人更大程度地愛他,也需要他投入更多的關心和喜愛。陳里沒有經驗,也不想要借鑒別人的方法,他猜喜歡一個人這件事應該是不可以照搬解題思路的吧。
不知道怎麼辦,他一般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陳里摸出手機,給林崢發消息:“要是到時候考得好,以后每天都能見面。”
“我也想每天都和你見面,所以我們一起讀大學。”
說完,又添上一句:“你覺得好嗎?”
對面很快就回復了,在陳里幾乎剛按完發送鍵的時候:
“好。說話算話,拉鉤上吊一億年不許變。”
林崢知道自己很招架不住陳里突然的承諾或者甜言蜜語,陳里總是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看樣子是說完反而輕松了,只留下他每次都要獨自臉紅好久,如果是晚上,那就要輾轉難眠,閉上眼睛在黑暗里反芻無數遍。
但知道也改不了了,可以歸咎于本性難移。真是甜蜜的負擔……林崢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過半,猜測陳里是放下手機睡了,而自己則因為他突然的幾句話而如墜云端,遲遲難以平復雀躍的心情。
他說要一直在一起誒,四舍五入就是永遠,他說永遠啊,反正我是做不到不相信的。
林崢在寂靜一片的房間重重吐出一口氣,小臂遮著雙眼,被自己眨動的睫毛扎得一片刺癢。但,除了受寵若驚,他聽到自己心底有什麼穩穩地落了地。
那個下午在昏暗的宿舍里互通心意,與其說是陳里對自己告白,林崢覺得那其實是對自己藏不住的箭頭的回應,因為他太喜歡了,已經不能掩飾,所以陳里也許比他一直以來以為的更早地發現了,然后一直縱容,接納了自己的一步步靠近。
第一次談戀愛,林崢無所謂自己的姿態是不是體面,沒概念什麼是安全感,不知道也不想和誰分享自己的心情,統統抓瞎,戀愛技巧全靠自己悟,悟來悟去,也只有一句話:他好好,好喜歡,要好好喜歡他。
那麼,是不是也會一樣也被這麼地喜歡呢?他其實沒想過,也沒來得及去想,因為僅僅是把滿腔的喜愛都灑向對方也要花很長的時間——可是陳里說要想和他一直在一起誒。
認養一棵果樹,它肯結果子給林崢摘已經是給足他面子了,誰知道還這麼甜。早知道就早點告白了,認識一個月就可以說了,反正那時候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至于陳里會不會同意……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這麼聽話,這麼帥,這麼喜歡他,他總不會笨到不要我吧!
想到這里,林崢自信地腦海中挺起了胸膛,越發確認陳里一定超喜歡自己!
毛毛開始打呼嚕了,起起伏伏,聲音不大,頻率穩定。
林崢終于闔上了沉重的眼皮,翻了個身,把睡著前沒做完的夢打包一拎,鉆進夢境中繼續。
*
十二月,因為天氣太冷,陳里不得不割舍了鐘情的寸頭。只略微修剪過的小平頭仍然很利落,但之前那種冷厲的氣質已經削減了大半。陳里也從此由“那個看著很不好惹的男的”降格成了“那個大帥哥”,泯然眾人矣。
煩惱的又成了章澤,初中時代的陰影重新降臨,這天放學后和陳里一起等阿姨給煎餅果子加里脊肉時,他目送今天第一個來找陳里加聯系方式的同學被拒絕后走遠,幽幽地轉頭看向身邊低著頭玩單機小游戲的兄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