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張勝他們說你有原因,你知道我為什麼沒讓你解釋?我管你有什麼原因?不能克制憤怒、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還不分場合地發火,不用腦子倒用拳頭解決問題,陳里,你覺得自己有什麼道理可講?
“誰教過你讓你這樣做人?還是你覺得是非對錯和道理都不重要,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
“以后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動手,讓別人怕你,不敢反抗你,你就贏了,對不對?你的力氣是用來征服別人,壓制別人的嗎?你要靠你的拳頭來獲得別人的敬畏嗎?是這樣嗎?
“這就是你陳里的為人處世,和□□和街邊的混混沒兩樣,打壓沒有你有力量的人,是嗎!”
“回答我!”
震怒的余音在實訓樓一層回蕩,那個老師對面盯著地面的男生有七八秒鐘都沒有任何反應。
看夠了,出氣了,連梁宇也被那個老師的一番話鎮住,悻悻地收回目光準備去醫務室躺著,突然聽見那個男生不輕不重地、清清楚楚地說:
“不是的,對不起。”
因為努力控制著不讓聲音降下去,也不想含糊地就把這句話吐掉,尾音就暴露了情緒,泄露了非常微妙的一絲尾調:一絲來不及細細辨別就消失無蹤,但確確實實一路鉆進了梁宇耳朵里的哭腔。
他就這麼含著這一絲哭腔,繼續說:“對不起,李老師,我不是那麼想的。”
梁宇頓住了腳步,皺起了一張戾氣消散之后算得上五官端正的臉。
--------------------
第55章 再給我勇氣
打架的事被高拿輕放,李老師把陳里臭罵一頓,讓他洗干凈花臉然后滾去垃圾站找后勤員報到。
陳里沉默地點了頭,轉身要走,又被他喊住,兇巴巴地大聲恐嚇:“接下去老實點!處不處分還要回學校看教務處怎麼說,你再給我惹事兒誰說話都不好用,聽見沒!”
“嗯。”陳里回頭,一只手已經插進褲兜里了又拿出來,規規矩矩地應道。轉過臉時露出了紅腫的右邊下半張臉和眼眶周圍泛紅的皮膚,把怒火下了頭的李老師看得又跟了一句:“……打掃完垃圾站自己去醫務室,啊。”
梁宇看著他轉過樓梯角,在自己面前不遠處停下腳步,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只是默默地垂下頭,伸出手,盯著自己紅腫破損的骨節,又翻過掌心,保持了垂眸的姿勢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雨下得還是非常大,陳里走動間帶落了打完架后塞進兜里的口罩,白色的無紡布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很快被從天井里飄來的雨絲打濕了。
“……喂。你口罩掉了。”梁宇清清嗓子,喊他。
見對方倏地抬起頭,投來的眼神由迷惘轉為冰冷只在半秒之間,梁宇被那雙清凌凌的眼睛盯著,一股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恐懼感又涌上來,硬著頭皮從柱子后站走出去,支棱起脖頸,“那什麼……你被罵哭了?”
陳里聞聲,抬腿就走,眼神也沒分給他一個。
“喂,那個陳什麼……陳里?”梁宇動作大了又扯著嘴角疼,齜牙咧嘴地綴在他身后追,“哎,你別走啊?我說要不這樣,給我道個歉,我一開心,幫你去求求情也不是不可以啊?是吧?”
“唉,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嘛,我看你哭了我就沒那麼生氣了,你試試看向我賠禮道歉,我真的可以原諒你的,雖然你打人確實很幾把痛,搞得我現在我說話都不清楚……”
陳里悶頭往垃圾站走,后腦勺上寫著滾蛋兩個字,偏偏這傻缺看不懂,一定要跟著他身后嗡嗡不已,說的還都是一些讓人聽了就直冒鬼火的屁話。
真的很煩,他心想,為什麼有人能傻逼成這樣。
梁宇作跟屁蟲狀,一路苦口婆心,鍥而不舍,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肯搭理自己雖然搭理的方式有些劍走偏鋒的家伙,況且這家伙還長得十分好看——雖然他覺得這好看也有點劍走偏鋒——梁宇認為這是一段緣分,于是不停地向對方展示自己的寬闊胸懷,暗示明示陳里來交自己這個好朋友。
陳里對此的反應是路過醫務室時一把給他推搡進了門里去:
“老師,打擾了,他來看腦子。”說完“砰”地關了門就走。
胖軍醫:“哎呦!”
一把撞進胖肚子軍醫懷里的梁宇:你這個人蠻壞的,但是好有個性哦,帥的哥。
基地是個小地方,垃圾站相比就巨大,有紅綠黃藍足足九個大垃圾桶,每個桶往地上嘔吐一點,打掃起來就夠人忙活一個鐘頭的。
陳里沒口罩可擋了,靠肺活量硬扛,扛不住了就自我催眠久居鮑魚之肆不聞其臭,不聞其臭,不聞……
草,真的好特麼臭。
清掃完第四個,陳里拎著簸箕一轉身,冷不丁瞥見了一雙紅彤彤的兔子眼睛。
陳里:“?”嚇得一抖。
易拉罐乒鈴乓啷在塑料桶內壁發出的碰撞聲完全蓋過了林崢奔跑過來時的腳步聲,他在離陳里只剩兩三米遠時停下腳步,要開口喊他,先注意到他側過來的紅腫的半張臉,呼吸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