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已經沖泡好的藥劑遞給陳里:“不急啊,我想你總要來的。忘記要吃藥,也不會忘記和我和我約好了在這里見的,對吧?”
陳里輕笑一聲,意思是你說得對,然后垂下睫毛喝藥水。
他和林崢并排靠著水池邊沿站著,仰起下巴吞藥丸,目光落在幾米之隔的水泥空地,而用眼角余光把他收進視野里。
凈水機運作時發出低沉的轟鳴聲,除此之外一切都靜悄悄,空氣也暖洋洋,午休還長,他們尚且可以在眾人入眠的這段時間中在這里躲很久。
躲掉老師和教官,躲掉朋友們,躲掉除戀愛的感情之外所有的東西,躲在這里。
身邊人的呼吸化開草莓的香氣,陳里被地面反射的陽光照得瞇著眼,偏過臉:“你到底什麼事這麼開心。”
林崢一滯:“啊?什麼?”
他對他的注視總不由自主,卻忽然對上陳里清凌凌的眼睛,才反應過來:“啊,嗯……糖,很好吃。”
“哦,不是因為和我在一起開心。”陳里聞言吁了口氣。
林崢睜大了圓眼睛:“沒有。”
語無倫次起來:“是,怎麼不是?當然是和你一起開心!”
陳里又往杯子里接了一杯溫水,放在嘴邊啜飲,面色淡淡地點點頭,也不說話了,讓人拿不準他什麼心情。
林崢從他左邊繞道他右側:“你在想什麼?不相信我嗎?”
陳里說:“我也是。”然后捏扁了手里的紙杯,接著道:“好困,回去休息了,走吧。”
說完,抬腳往水房外走,向后招了招手。
林崢愣了半秒,追上去時被正午時從天空鋪灑下來的陽光蟄了下眼睛,也舍不得抬手遮住身邊的那道影子。
他繞到陳里身前去,像平時上學放學時那樣看著他,倒退著走,不怕會被絆倒,因為陳里會替他看著前路,會及時拽停自己。
“里哥,里哥。”忍不住一聲又一聲地叫他,讓他完全只看自己。
“說。”陳里兩手插袋,涼颼颼地抬起眼睛,“吵到了。”
林崢一笑,雙手搭到腦后,拉長了語調問他:“下午——要去參觀植物園,要走很遠的路啊,你能去嗎?”
“不去,張老師批準我在寢室躺著。”陳里打個呵欠。
“這樣,那能休息一下午呢。”林崢眼疾手快,聞言當即拉著他往另一條小道上拐,“那就不急著去午休,我們再接著溜達溜達。”
陳里被他拉得小一踉蹌,跟著他走上泥土小路:“這里毛都沒有,你要看什麼?”
“不是要看別的,”林崢搖搖頭,糾正道,“我就是還想再在這里留一會兒。”
陳里想:好吧,他剛好也是這麼想。
他邊走邊動了動胳膊,手腕上隔著衣物抓著他的那只手沒被抖掉,仍然牢牢扒著他,陳里低頭看著那修長的五指,只是心不在焉了一秒,回過神來時已經伸手握了上去。
對方的體溫順著皮膚渡了過來,林崢腳步一頓,又是欣喜、又是驚訝地回過頭,未及開口,被陳里反客為主,拉著往另一個方向走:“這邊。”
陳里方向感很強,僅憑來時在門口對地圖的匆匆一瞥,就夠他在這里到處亂竄。林崢隨他七繞八繞,再抬頭,到了一層平房外,陳里帶他抬腿往其中一間走,他抬頭,看見銹跡斑斑的門牌上寫著“戰略指揮室”。
“叩叩。”陳里敲兩下門,沒等房里傳出回應,推開半闔的木門就帶著他走了進去。
林崢攔也來不及攔,就這麼稀里糊涂地跟著他鉆進了這個聽起來很神秘的機要辦公室,然后目睹著會議桌旁邊兩位穿著迷彩服的教官迅速放下手里的薯片包裝袋,驚悚地和自己對視了。
林崢反射性道:“……咳,教官好。”
桌上架著的手機傳來解說員興奮的歡呼聲,他們杵在門前,教官盤著腿坐桌邊。教官看著他們,林崢看著教官。
他發現左邊那位很眼熟,似乎就是上午在臺上講話的那位大眼睛帥哥。
大眼教官對著陳里抬抬下巴:“昂?你們不午休嗎?”
“我沒休,”陳里提議道,“哥,我去幫你喂雞。”
大眼教官咬斷一塊薯片,挑起一邊眉毛的動作在林崢看來簡直和陳里一模一樣:“喂什麼?”
陳里有點不耐煩了:“雞。”
“……哦,”林崢看著那個教官點了點頭,起身拍拍手,繞開身邊的戰友,蹲到會議桌下面拉出一個塑料桶,拿身邊空了的零食袋裝了一把拌了雞飼料的米糠,“要多少?它們今天是吃過一頓了,你少喂點。”
“喂一個中午那種,你看著倒。”陳里走過去,接過袋子,“這就夠了?”
“昂昂,夠了,喂太肥了不好下蛋,”他哥把他往外撥,有點好笑地看了一邊的林崢一眼,“和你同學自己玩去吧,別吵我看球了啊。”
林崢乖巧又茫然地跟著陳里轉過身:“教官再見。”
門板闔上,里面傳出隱隱約約的人聲:“……對,我堂弟……喂雞,真想得出來……”
林崢轉過臉,就聽他大哥拎著一袋雞糧,劍指雞圈,很豪氣地說:“往這邊。”
他兩步跟上去:“來了!”
食堂后面有一片青青黃黃的草坪,與旁邊的雞柵欄相連,學生們一從飯堂離開雞就都被放了出來,前前后后點著腦袋,咕咕咕咕地三三兩兩踩著草地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