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里聞言笑著偏過頭看他,對上他寫滿赤誠真心的一張臉,想說什麼的,但是一時有些移不開眼睛。
相視了三秒鐘那麼久,他的嘴角弧度變大,把林崢猝不及防搡得一晃:“你遛狗遛得很好,小林,繼續努力,大哥說你有前途。”
“好嘞,”林崢被推開半米遠,又像一塊金屬受到吸鐵石的引力一樣黏回來,看著陳里空蕩蕩的衣領,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遞過去:“穿衣服啊,注意保暖。”
不知道林崢身上是什麼氣味,陳里裹著他的校服,有一瞬間的恍神。
他很想去形容那到底是什麼味道,于是在穿過跑道回看臺的路上,把拉鏈拉到了頂,微微低頭時下巴刮過冰涼的金屬拉鏈頭,鼻尖悄悄鉆進領口里,深深地、飛快地吸了一口氣。
是清淡的、近似于芬芳而又實在輕得捉不住的,陳里覺得不會在第二個人身上被復制的,很特別的。
如果可以這麼形容,他想,那就是夏秋交際的黃昏,樹葉在晚風里旋轉下墜時,自己曾經在林蔭下呼吸入的空氣的味道。
運動會第三天下午,有最受人矚目的項目,以班級為單位的400米接力跑。
陳里坐最高處,排位打得正香,突然被張勝和江開一人一邊胳膊地架到離跑道最近的一排,排排坐,正好懟在太陽光直曬的地方。
陳里被塞進座位,額角青筋直蹦:“你們最好是有事。”
江開笑得如沐春風——他這兩天連上個廁所都是這個表情,非常瘆人——拍拍他肩膀:“大事,大事,看崢哥跑步,這都決賽了再不看就沒了!”
陳里順著他手指方向抬頭,林崢跑最后一棒,此時已經就位了,在原地上躥下跳地活動腿腳。
“行吧,”他把手機收起來,在陽光下瞇著眼睛,看跑步就真的只看林崢一個人。
一聲槍響,十二條跑道上像萬箭齊發,加油聲一瞬間如排山倒海,充斥所有人的耳膜。
接力棒幾分鐘內傳了幾手,差距以四分之一圈為單位越拉越大,很快,到第三棒,只剩林崢和章澤他們幾個班的運動員遙遙領先。
最后一棒,操場周圍的呼喊聲直沖云霄。
章澤他們班略微落后,但他本人是短跑王者,是日日夜夜的體隊訓練錘打出來的鐵人一尊,在校運會上從來所向披靡。
林崢的隊友已經給他爭取到了絕對的優勢,陳里覺得他只要認真跑,跟在章澤屁股后面拿個亞軍沒問題。
他在座位上老神在在地倚著,張勝一張嘴倒恨不得擺成四份用,剛給同班同學加完油,此時已經開始喊:“章澤!給爸爸快點兒跑!”
然而變故出在接力棒交接之后,離觀眾席最近的跑道上的男生沖勁太猛,滾了不輕的一跤,栽倒時前肩貼著地面,落地后還向前滑了半米。
半場嘩然,大多場外的同學都還來不及反應,而和那男生擦肩而過,剛好從他身邊經過,已經往前沖了五六米的林崢當即又轉頭跑了回來,把接力棒往口袋里一塞,蹲下察看他的情況。
“沒事吧?能站起來嗎?”
對方沒答話,不知道是痛懵了還是磕到了下巴和牙齒。林崢立刻想先把他上半身扶起來,扳著男生的肩膀,覺得不方便用力,又登時跪下,使勁把他前胸抬離地面。
七八秒間,許多人趕了過來,林崢被包圍在人群中間,余光掃見了對手們靠近終點線的背影,但是手上也沒松勁,在四周七手八腳的幫助里把傷員扶了起來。
那男生的下巴、手肘都有面積不小的擦傷,痛得嘴唇都在顫。好一會兒緩回來了,接過眼鏡戴上,才看清第一個來扶自己的人是誰,一個勁地向林崢道謝,臉都漲紅了。
“你那個,牙齒沒磕到吧?”林崢擺擺手。對方快速搖搖頭:“沒有,沒有,只是擦傷。”
確認了沒大礙,傷員很快被后勤同學扶著往醫務室送。人群散去,一邊趕來的體育老師拍拍林崢腦袋:“好樣的林崢,很仗義,要表揚。”
“應該的,老師。”
林崢站起身,拎起口袋里的接力棒拿在手里,又回頭看看空蕩的終點,動作放緩了,表情透出一絲迷茫。
“你干嘛呢,崢哥。”
有道聲音突然斜插進來,林崢順著它的方向抬頭,看見觀眾席上撐著欄桿站著的陳里。他面對著太陽,正向自己半俯下身,眼睛被曬得微微瞇起,眉目間盛滿陽光。
林崢仰起臉,向他揮揮手里的東西:“啊,一不小心掉隊了,正發愁呢。”
“喝水”,陳里扔下一瓶運動飲料,笑著向他抬抬下巴,“挺帥啊,人家往前跑,你往回沖。”
林崢抬手穩穩接住:“還行吧?就反應比較快。”
在說笑間,他心頭的那一絲沮喪就不知不覺地煙消云散了。
陳里三兩步跑到他面前,接過那根紅白色的接力棒,拿在手里仔細看了兩眼:“多虧你,我還從來沒看清過這東西……也太粗糙了,都劃手,怪不得那麼多掉棒的。
”
他拿了,就沒再還給林崢,轉身往終點走,示意林崢跟上:“走吧,拿回去交公,這破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