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緊張?”他問。
然而紀許清也說不清楚,片刻后他笑了,“第一次結婚,緊張也正常。”
霍端陽小心眼地皺眉,低聲說:“什麼叫第一次?你還想有下次?”他說著,將紀許清半拖著上床。
被他這麼一鬧,紀許清徹底是緊張不起來了。
第二天一早的飛機,降落的時候天都黑了。下飛機后坐霍端陽安排的車到酒店。服務生敲門送餐時,紀許清在洗澡,霍端陽站在窗邊打電話。
“給我一個新的投資方案,降低初期投資預算,宏德那邊能接受就繼續推進合作,否則……你知道該怎麼做,”聽到門鈴聲,霍端陽回過頭,一邊走一邊說,“還有,最近幾天不用向我匯報工作,都交給肖副總。”
遠在大洋彼岸的肖世陽無端打了個噴嚏。
兩人吃完晚飯很早便睡了。真正去往霍端陽大學是在落地的第二天下午。
霍端陽帶著紀許清走過這所知名大學的各個角落。在來來往往的歐美人里也能看到不少東方面孔。抱著書,與身旁的同學談笑風生。紀許清看著,想象著霍端陽那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他看向不遠處坐在長椅上的一對情侶,忽然想到,霍端陽大學的時候,會不會也曾這樣,和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坐在一起打情罵俏。
他如此想著,竟然真的有些吃味。
“你……”
霍端陽回頭看他,目光探究,紀許清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怎麼了?”
“沒什麼。”紀許清搖搖頭,又看一眼那對情侶,收回目光。
這一路上,紀許清都在問他當時在校內的生活,比雜志社記者提問還詳細。
霍端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反應過來了,笑意從眼中擴散開。
“想問什麼?紀老師,你是我的初戀。”霍端陽拉著他往前走。
沿著石子路向前,兩人一直走到一座老橋邊。這邊氣溫比國內低,天也冷,紀許清手很涼,霍端陽牽著他的手,替他暖著。
兩人挨著靠在橋畔。
“這里離教學區遠,人很少。留學時,空閑的時候我會來這里坐坐。”霍端陽說,“這里很像南湖。”
他沒有直說,紀許清卻讀出了孤獨和思念。他握著霍端陽的手緊了緊。
四下無人,霍端陽忍不住低頭,吻他的眼睛。
幾年前獨自一人遠赴他鄉的他連絕對料不到,他有一天,有機會和紀許清牽著手,走在這座橋上。
思索片刻,他在心里想,等回國的時候,得給小姨子帶點禮物。
兩人這一逛就是大半天,霍端陽低聲問:“餓不餓?”
紀許清搖搖頭,臉有些紅。
正當霍端陽要拉著他繼續走時,紀許清拽了拽霍端陽的手。
“我今天一直想做一件事,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做合適……”
霍端陽一怔,回過頭,若有所感。
他就這樣看著紀許清用自己沒牽的另一只手,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咽喉一滾,霍端陽的目光幾乎有些愕然,他完全沒想過,紀許清會和他一樣有所準備。
“你曾經在這座橋上思念我,”紀許清難得說出如此煽情的話,“可我希望,以后每一次你想起這里,都能笑著。”
“霍端陽,你愿不愿意和我結婚?”
有風吹過,紀許清笑著,眼神里是始于八年前的溫柔。
素圈的戒指,和無名指剛好契合。
霍端陽想說話,竟然沒能立刻發出聲音。
“……什麼時候準備的?”
紀許清笑了笑,似乎在回憶。
“簽下結婚協議的第三天,不過我那時以為你還在生氣,所以沒想過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
千言萬語化作無聲,霍端陽無奈又滿足,胸腔愛意滿漲,他說:“沒想到被你搶先了。”
紀許清一愣,“你也準備了?”
“嗯,”霍端陽抱著他,“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紀許清等了三天也沒等到霍端陽的“到時候”。
三天后,兩個人前往公證處進行結婚公證。兩個人都穿了西裝,帥氣得不像話。紀許清常年穿休閑服慣了,這是霍端陽為數不多地見他穿正裝,大清早把人扣在玄關吻了好一會兒,紀許清生怕嘴唇又咬破,推開他,無可奈何地讓這條大狗一樣熱情的人忍耐一會兒。
婚姻公證的流程并不復雜,他們如同任何一對平凡的情侶,經過公證人公證,成為合法伴侶,即將一同度過余下的人生。
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躺在同一張床上安眠,偶爾爭吵,就這樣無聊地日復一日,直至生命的終結。
從辦公處出來,霍端陽拉他上車,替他系好安全帶。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
紀許清剛回過味兒,問:“去哪?”
“帶你去結婚。”
車輛一刻不停。沒過多久,紀許清就看見了一幢醒目的建筑。
教堂。
霍端陽牽著他下車,走過青綠的草坪。古教堂白色的墻壁上是層層疊疊的爬山虎,拾階而上。他們站在莊嚴的教堂前,木門在他們面前緊閉著,里面藏著另一個天地。
紀許清心緒起伏,看向霍端陽,那高大俊朗的男人笑著,牽起他的手一同放到木門上。
心跳怦然。
“紀許清。”他說。
“現在輪到我問你,”霍端陽笑著看向他,眼神無比認真,“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推開這扇門?”
和我一起,推開這扇門。
因為我畢生的夢想,就是我和你,變成“我們”。都說婚姻是墳墓,可我甘愿為你自縛,你呢?你愿意嗎?
眼前起了霧,紀許清眨眨眼,卻忍不住鼻酸。
他用行動回答——
大門被推開,莊重而慈悲的神父注視著相攜而來的一對新人。他為他們送去祝福,也要走他們忠貞不渝的承諾。
那個俗套的問題,看過千遍萬遍,輪到自己,原來一樣會心動、緊張。
“無論健康疾病,貧窮富有,你們是否愿意和彼此不離不棄,一生一世,矢志不渝?”
在說出“我愿意”的這一刻,一切都塵埃落定。
兜兜轉轉,分別八年。
那艘偏航的游船,終于回到了正確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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